赵祯见薛良迎上来一脸询问之色,苦笑道:“朕一时鬼迷心窍,差些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所幸还是及时想明白了——朕放弃了。”
薛良欣喜道:“陛下真的想明白打算放下了吗?太好了,奴婢这就去给展护卫解了药性,放他离开。”正欲转身而去,不想被赵祯一把拉住。薛良怔怔望着赵祯脸上流露出的难言神情,不解道:“陛下你不是说你放弃了?”
“朕放弃的是卑劣行径。朕想得很清楚,朕的感情只是朕的,跟展护卫无关。无论自身有多纠结多难以承受,朕都不能将这份情感的负累强行转嫁在他身上。如果真那么做了,朕便连爱他的资格都失去了。”
“陛下,能不能请你清醒一点?以你的身份竟还担心没有资格吗?是,如果可以,奴婢希望陛下可以放弃展护卫,将那份难存于世的感情收回来。可若是注定收不回来,陛下你为何不能自私一点,多考虑下自己的感受呢?你怎么知道展护卫一定不能接受,或许只是世俗固有的lún_lǐ道德作祟罢了。只要有了第一次,奴婢自会想法子叫他习惯了,他便不会再拒绝陛下承恩。”
“够了小薛!朕除了这个皇帝身份还有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满足朕,你便非逼迫展护卫屈从朕吗?”赵祯痛苦地闭上眼,摇头道:“展护卫跟那些处心积虑入朝为官的人不一样。他会投身朝廷从来都不是为了富贵权柄,而是为了自身守护天下百姓的理想罢了。他对朕亲厚也从不是因朕是当今天子,而是将朕看作相交的挚友般惺惺相惜。他是什么样的性格,朕一清二楚,你所说的绝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展护卫那个人看着恭顺守礼,实则精忠贯日月,气节镇乾坤。如此傲骨铮铮的一个人,你叫朕如何忍心只为了自己的妄念去害他遍体鳞伤?这完全违背了朕的初衷。”见薛良还要辩些什么,赵祯打断道:“小薛,朕知道你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朕。可如果你是真的为朕好,便不要再提了。让朕活得心安活得问心无愧吧。”
薛良垂首道:“奴婢知晓了。那陛下打算怎么安置展护卫?放他走?”
赵祯茫然一愣,继而摇头道:“朕不知道……。你既已把他藏到这里,先维持原状,等一等再说吧。朕自会放他走的,只是,不是现在。”
“好……就依陛下之意。不过展护卫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在竹宜轩,奴婢这就去安排。”
赵祯叫住薛良。“先将董太医请来,展护卫的病情似乎有加剧的趋势。这里的事不用瞒着老太医,他不会出卖朕的。”
薛良颔首应了,领命告退下去。独留赵祯一人,孤伶伶地站在殿内不知在想些什么。须臾,缓缓别转身子望向太后灵柩,掀袍跪了下去。天子面露凄苦之色,低语喃喃:“母后,恕儿皇不孝,刚害您身死,又亲手了结玉贞,此刻还要将展护卫藏在您这里。可朕实在没有法子了,朕还不能放开他。正因这份难以启齿的感情惊到了他,让他只想逃离朕身边,如果此刻连他都消失在朕的生命里,朕真怕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待朕调节好心绪,可以承受一切的时候,朕……朕会放他走的。……会将他……还给白玉堂的……。”
泪水悄然滑落,却是毫无所觉。
虽然一直都知道那个白衣翩翩的侠客对展护卫来说十分重要,但他竟还妄想自己能与其相提并论,实在可笑至极。
白玉堂吗?……
如此也好,选择那个人至少不会让展护卫痛苦,遭受太多责难。而他,不求别的,能远远守着他,便够了。
单手抓紧隐隐绞痛的心口部位,眉头微微蹙起。
心也好,体内的蠢动也罢,若是为了展护卫,无论多少次,他都要咬牙忍耐下去。今日之事,绝不能让它再度发生——以他天子的名义起誓。
白玉堂已经潜伏在契丹使馆整整一天一夜。耶律宗徹虽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自回馆后便面色阴沉至今,但仍耐着性子无微不至地亲自照料小戚,这让白玉堂对小戚这个所谓侍从的身份疑窦重生。
看不出可疑,白玉堂也不敢大意,想到使馆内可能潜伏着处心积虑暗算展昭的贼人,他更强行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除去赤王,对众契丹来使也一一进行跟踪排查。然,始终寻找不到蛛丝马迹,这让白玉堂不免焦急,心里牵挂着展昭的安危,不知他此刻病情如何了,热度有没有消退下去。正趴在房顶上乱糟糟想着,突然见到一个身披宽大黑色斗篷的人影在侍从的带领下向小戚卧房行来。
侍从于门口通传:“王爷,七星堂主到。”
“让他进来。”房内耶律宗徹刚一回应,那身着黑色斗篷之人便立刻跨进了屋。与此同时,房顶上的白玉堂精神一振,聚精会神,屏息顺着早已揭开的屋瓦向下窥视起来。
小戚已经睡下,许是怕吵到他,耶律宗徹起身做了个手势,让那人尾随着一同到了屋内的一处狭小的隔间,才压低声音道:“你的心愿可都了了?”
来人含糊不清地“唔”了声,便见耶律宗徹神色不愉地冷哼一声,淡淡道:“本王早跟你说过不要抱太多期望,何况是感情上的事。你期盼越高,只会伤得越深。怎样,现在死心了?”
七星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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