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拿着那封邀请他共进晚餐的精致请柬,视线停留在最下方庚衍的亲笔署名上,名字是陌生的,字迹却是熟悉到难以忘记。他愈发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那只报废的怀表一直揣在他的胸口,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脏上方。
晚餐是在一间格调高雅的餐厅内,临窗的包厢内,一眼便能望见整个帝都的夜景。桌面上点着精美的烛台,庚衍穿着绣有星罗纹的白色便服,袖口上别着一枚天青色的螺纹钮扣,整个人显得相当放松而随意,言语间丝毫不掩饰对李慎的好奇,甚至笑言是对李慎一见钟情。
如果坐在这里的当真是二十岁的李慎,恐怕还会被庚衍展现出的表象所欺骗,但脑子里揣着百多年的人生阅历,庚衍的这番表演在李慎眼中就显得有些可笑了。他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观赏着庚衍的表演,内心中仅存的侥幸一点点粉碎,那点渺小而卑微的幻想,也被这发生在眼前的残酷现实狠狠碾灭。
他觉得自己该梦醒了。
“我做过一个梦。”李慎突然开口道,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正在向他介绍帝都风情的庚衍,他说着话,在庚衍错愕的目光中,站起了身。
“在梦中,我爱上了一个人,并与他相伴一生……”李慎拿着怀表走到庚衍身边,目光深深落入那双冰蓝的瞳孔之内,他有些迷惘的注视着庚衍的眼睛,“你很像他。”
庚衍微微蹙起眉。
李慎的目光微微向下,移动到庚衍的脖颈,他有一种冲动,想要将它折断的冲动……如果眼前这个庚衍死了,那么他记忆中那个庚衍会不会回来?
……不可能的。
没有人能明白他到底失去了什么,命运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它夺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却又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要他用一生来品尝这苦痛滋味。
李慎转身离开,却被庚衍一把攥住手腕,他攥得很紧,脸上没了伪装成的笑容与善意,倒是显得有些阴沉,他沉默片刻,方才缓缓开口道:“我还从未被人如此戏耍过……”
李慎手腕被他死死攥住,那力道像是要拗断里面的骨头,闻言皱了皱眉,解释道:“我并非有意戏弄你,只是……心存侥幸罢了。”
最后几个字说得他口中泛出苦涩,心里面那点自欺欺人的侥幸真正没了,再看见庚衍的脸,胸口便是堵得慌。李慎一根根掰开庚衍扣在手腕上的手指,竭力控制着想要将它们拧断的暴nuè_qíng绪,他心情糟透了,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发泄,麻痹掉已经快崩溃的神经,从这无法诉说的痛苦中稍稍解脱片刻。
然而掰开了庚衍的左手,他的右手却又握了上来,李慎正要动怒,却听庚衍叹了口气,握着他的手道:“我刚才太用力了。”
他用指尖抚上李慎手腕被攥出的淤痕,轻柔地用源能修补着里面破损的ròu_tǐ组织,李慎愕然看着他专注而温和的眉眼,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低头吻住了庚衍。
眼中闪过幽深难明的视线,庚衍抬手按住李慎的后颈,主动张开唇舌加深了这个吻。一个沉默而绵长的深吻结束,李慎撑着椅背与桌面,俯身盯着坦然与他对视的庚衍,半晌,慢慢直起身来。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沉默地离开。然而心中的狂躁也莫名平息下来,回到酒店后,倒在床上便睡着了。次日李慎不再停留,搭乘空艇返回长安,然后就开始马不停蹄的接任务,哪有战场往哪扑,那疯狂的劲头宛如找死一般,杨火星与封河看不下去,想尽办法给他开解,可无论是女人还是美酒,都没办法令他那死寂的心脏重新跳动,唯有到了战场之上,在生死边缘徘徊,他才能找回几分活着的实感。
三年眨眼而过,奔波于各个战场之上的李慎,偶然听闻了西陆光明帝国皇帝驾崩的消息。这在方陆也算是件大事,或真或假各式各样的消息不少,据说老皇帝是暴毙,没来得及立下遗旨,底下几个儿子闹腾得很凶,眼见是要起内战的节奏。可惜西陆光明帝国与佣兵公会宿怨已久,历来禁止佣兵公会在国境内的一切活动,否则这也是佣兵们发财的大好机会。
李慎咬着行军干粮,听着旁人讨论光明帝国此时的情势,争斗的主角是大皇子与二皇子,庚衍这个老三素来低调,在军政两界也没什么党羽,根本没人看好,可他至今也没表明立场依附于两位兄长之中的哪一位,也不知是犹豫不定,还是打算旁观到底……这就有些愚蠢了。
李慎不觉得庚衍是个蠢人,然而结束掉手头的任务,他还是搭上了前往西陆帝都的空艇。这一回没有李铁衣的情报网,他人生地不熟与瞎子聋子无异,实际上李慎也没想清楚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只是心里起了念头,莫名其妙的就来了。
住进酒店的当天晚上,一只薄薄的信封从门缝底下被塞了进来,里面是这间酒店的一张房卡,和一枚天青色的螺纹袖扣。李慎咬着烟将那枚袖扣举到眼前,眯起眼笑了。
时隔数年,庚衍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李慎走进房间时,他正坐在墙壁后的沙发上看书。落地灯的灯光笼罩在那头灿金的长发上,衬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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