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在家里的时候是懒散的,懒散地好像长了蘑菇的朽木;在上实验课的时候是没精打采的;甚至连开玩笑的时候也惜力,笑容都只给出一半。然而现在,叶从心的两颊绯红,声音虽然依然细弱,却坚定而清晰,她一个病怏怏的竹竿身子,仿佛是掌控了整个讲台甚至整个教室的女王。
这是陈秋糖第一次观看叶从心做学术报告,也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这个人的活力和魅力。
丁香就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陈秋糖坐到她身边,看到她的笔记本电脑上也是一堆自己完全看不懂的东西。丁香朝她笑笑,给了她一个软面包,视线扫过台上的时候,叶从心刚好结束了她的报告。陈秋糖分明看见她们两人隔着十多米的距离遥遥相望,丁香微不可见地一个微笑,无声地做了个鼓掌的手势,两人像是充满了电力一样。
那是彼此间的支持与骄傲。陈秋糖觉得自己与她们之间隔了一道高墙,这道墙是由知识和岁月构成的,她永远也翻不过去。
……
十二月初的时候,叶从心专注于沧头市煤矿项目的赶工。独自挑大梁的她终于明白了身为“乙方”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如果不是怕莫康对自己失望,叶从心真想撂挑子不干了。她就想本分地待在实验室,最多上个讲台,做项目并不是她的兴趣。
此时,叶从心和陈秋糖都在分给她的博士单人小宿舍中。这小宿舍之所以存在感这么低,是因为她从来不过来居住。但是又不想退掉,于是一直拿它当做仓库和私人工作室。宿舍里被暖气烘烤得春意盎然,叶从心舒舒服服地卧在一张躺椅上,小口啜着咖啡,眼睛却从未离开过正蹲在地上干活的陈秋糖。
陈秋糖被围在十几个闪着银白色金属光泽的控制柜中间,左边半圈是已经将内脏组装完毕的,右边一圈是有待组装的。在此之前,叶从心熬了几天,将十几个控制柜所需要的二十多张电路板自行焊接完毕,眼睛都有些花,后来丁香帮着她封装灌胶等,技术含量比较高的工作终于全部完成。陈秋糖目前正在做的,与看着图纸拼插乐高玩具没什么区别。
叶从心想起这孩子要求帮忙干活的时候的样子,仍有些忍俊不禁。她原本是来给叶从心送饭的,一进门就看见蹲在控制柜包围圈内,整个人蜷缩成油焖大虾的叶从心。叶从心想要站起来接过饭盒,然而蹲了太久,腰酸背疼不说,还晕眩了好长时间。
陈秋糖将她推倒在懒人椅上,说:“瞧你那个弱样子。”
叶从心边吃鱼边调戏她:“你心疼我了?”
“我怕你死在这儿,没人养我。”
依然是这老掉牙的借口。
叶从心便颇有趣味地观看她看图纸组装控制柜,既然她逞强,叶从心就故意不亲自指点。陈秋糖居然真的慢慢看懂了图纸,她对事物的空间思维感超过了其他方面的能力,正如她那说不出道理却依然能让照片符合美学特征的天分。
第一个控制柜组装得磕磕绊绊,后面的则越来越快,陈秋糖便有心思怼她的姑姑了,“平时你电脑上那些东西挺高大上的,怎么现在干的事就像个电工似的?”
这话问到了叶从心的心坎里。她的专业,学生们毕业之后大多数都回去网络公司和软件公司去做开发岗,但是专业本质并不是这样的。
“自动化是个软硬件兼修的专业,你现在能看到的所有,软到算法,硬到每一种电容电阻的选取,甚至你身边这些大柜子的设计图,都是我们的专业内容。只不过,现在没有几个学生能做得出来了。”叶从心淡笑着说,语气里自然带着点自豪。
这些话对于陈秋糖来说稍有些深刻了。但她环视着这宿舍里的一切,惊觉原来她的姑姑所做的是一个从无到有的工程,这岂不是魔术师一般?
就在陈秋糖跪在地上感受姑姑的实力之时,丁香拎着一袋子原件回来了。她从中关村买了些罗莎琳德需要的原件,一回来就红着一张被冻僵的脸,和叶从心一起凑到台灯底下。
“你看看,买得对不对。”
“都对。”叶从心端详完电容型号,双手搓着丁香的脸蛋想要帮她弄热,“我老婆办事就是利落。”
陈秋糖看着她们浑然忘了自己的存在,开始研究她一个字也听不懂的东西,莫名地有些寂寞。她继续组装者叶从心的产品,留心观察着每一块电路板。上面的原件密密麻麻,她看不懂也根本没兴趣。是啊,没兴趣,这是走不到同一个世界的根源。
不一会儿,丁香去外面打电话,说要给家里报告一下找到了工作的喜讯。几天前她已经拿到了企鹅的offer,特意请陈秋糖吃了饭,保证以后她的学费就由自己来出。可她似乎兴奋过度,忘了告诉家里。
陈秋糖完成了所有组装工作的时候,丁香还在外面没回来。她借口去卫生间,出门寻找,最终在与宿舍距离好远的走廊尽头的窗口处找到了她。丁香趴在窗口朝着窗外,将窗子开了个缝,12月的西北风就这样刮进来,将她稍稍过肩的直发吹起来。她没穿外衣,裸露着修长的脖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陈秋糖看着都冷。
丁香突然说:“对不起。妈,我一定要在北京扎根。”
“这是板上钉钉的了。我已经定了公司呀。暂时还不能接您过来住,但是每个月我还是会给家里寄钱的。”
“丁洋他……好的,我抽空帮他看看志愿。他考北京?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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