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董澜生仍在疫区坐镇,十一娘只能向司马仲等民间医者征询,众人毕竟不似医官读过较为系统的医书著述,更不提那些记载战争中利用传播瘟疫谋取胜利的史书,意见不一,各执一词,而经过辩证,司马仲认为以腐肉污染水源理论上是成立的,倒是阮岭的妻子李舒迟,竟一早便暗暗察问最先染疫暴亡者的邻里亲属,很是赞同起于人祸的说法。
“城外五里、八里两个村落,是最先爆发疫情之二,而最先染疫那些人家,几乎都为省力而不打井水,寻常渴了,直接取溪涧水饮;至于城中,最早那批染疫者也有此陋习;军中士官因条件限制,饮水便更加随便,有一位病情好转移出疫区休养之士卒声称,关内军营真武阁前有一玄鉴池,源于桃河之水,因池水净澈清甜,士卒常往取饮,他自是其中之一,染疫之前,确定饮过玄鉴池水;又有在县衙病发那工役,妾身询问过送水送食那衙役,衙役承认为图方便,直接取渠涧之水,根本便未经烧沸,直接送去给聚众闹事一应人犯饮用,而那二十余名人犯,中有十七、八个都相继染疫。”
十一娘听了李氏的话,心中更加有数,号令连发,遣人往各处水源上游察看,竟当真发现水中有沉浸之腐肉,皆是经过熏腊处理。
广阳既有军卒,又有百姓,当然少不得大小商贾,自从突厥五部显现狼子野心,对于番商,十一娘早已下令严密监看,不过倘若间佃是来自东瀛,那么体貌上便无明显差别,他们又取得本国籍凭,以雇工之名混入城中商铺简直难以甄别,而将瘟病而死之熏腌禽肉携带入城也不会引人注意,数量不大,不够征税之比,各处城防也根本不会记录,更加想不到这些常见的“肉食”竟然是引发瘟疫的罪魁祸首!
事情已经格外清楚了,广阳瘟疫的确是因人祸。
然而城中雇工数量可不少,间佃隐藏于数百人中,说大海捞针固然有些夸大,但一点蛛丝马迹皆无,若要准确揪出间佃的确不是易事,而杨怀犀的办法,便是要引蛇出洞。
十一娘很快决断,雷厉风行一番布署。
于是这日,市坊张布告示,百姓们许多都不识字,围观者虽多,然而都不知告示内容,但此时疫情并没有完全得以平息,故而官府这样的行动难免引起人心惶惶,有那胆大的,上前询问一旁的军士:“这告示上写着什么?我等都不识字,虽长着眼睛,却看不懂。”
军士倒也不摆架子,耐心解释道:“是王妃下令,从今日始,城中开始戒严,无论是否广阳本土人士,都不许再出城。”
这样一来,便引发轰然议论。
有人疑惑道:“因着疫情爆发,官衙早已停开过所,是防流亡,将疫情扩散,可城外村镇并非全是疫区,城外住户入城购米购药,这下岂不是有进无出?”
军士解释道:“王妃已经作好安排,各村若有衣食日常需要,上报里正,由里正上报官衙,需得军士按报备采购,统一送出城去。”
“为何如此防范,难道是疫情又再扩散了?”有人惊道。
“大家放心,疫情并未扩散。”军士却不再作更多解释了。
而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不少百姓与碧奴、阿禄等等都已交熟,少不得向她俩打听,二婢倒是并不谨小慎微:“也不是不能言传之事,诸位放心,疫情已被控制,甚至王妃还察明了疫情爆发原因,并不是因为阴阳失位、寒暑错时,而是城中混入了敌间,这些不得好死之人,竟然用瘟病而死之兽禽腐肉污染水源,方才造成这瘟疫爆发,王妃下令封蔽城门,正是为防这些佃作逃匿。”
于是更加引发了轰然议论,百姓们群情激愤,无一不在咒骂那杀千刀的敌间,及次日,听说晋王妃从晋阳城中提来一员佃作,很有可能便是“投毒”敌间的头目,之所以在这时提来广阳,就是要让这头目指认同党,成百上千的百姓自发拥往城门,“瞻仰”那位敌间,咒骂之声自然不绝于耳,烂鞋鸡卵齐飞,相信若不是百姓们都知道这敌间还有作用,用石头也能把人砸死了。
这个不慎被捕的敌间坐在囚车里,将咒骂之词听在耳中,心中那叫一个悔之不迭,可他这时即便想要咬舌自尽也已经晚了,因为他已经被灌饮了酥骨散,顾名思义,这是一种让人无法用力的毒药,敌间此刻只能坐稳,缓缓走上个百步距离,虽说还能咬到自己的舌头,别说咬断,便是咬伤都力有不逮。
故而这时根本便不需把他五花大绑,晋王府的亲卫事先甚至给他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洗了脸梳整了发髻,虽说脸上还带着伤口,看上去却俨然如同受不住严刑拷打已经投降屈服,故而才争得几分善待的模样。
敌间苦不堪言,忍不住紧张地扫视着人群,极想发现一张他熟悉的面孔,抓紧机会辩解,然而他非但未能如愿,甚至这样的神色还落在乔装出行,在街边一小楼上窥视的晋王妃眼中。
很好,此人虽说是在晋阳城被捕,看来果然与广阳敌间有管属关系。
十一娘此时当然不知道,这名敌间本名叫做吉备麻吕,其家族亦为东瀛贵族,故而才当选为志能便头目之一,然则他却只是吉备一家养子,说得更明白,吉备麻吕父母其实是奴仆,他的母亲被吉备家郎君逼奸,生下他后,父母被杀,他以养子身份“认祖归宗”,家主当然不会多么重视他,主妇更是对他苛虐鄙夷,东瀛君主向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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