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的欢宴过去已经五日。
承德八年真真正正已经走到了岁末,市坊之间,百姓们无不翘首期待着承德九年的来临,他们虽然知道衡州正在叛乱,许多人也隐隐听说了突厥五部兵锋一度威胁甘州,但对于晋朔而言,这些祸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则是,他们的生活因为新政的施行不再困苦,再不用担忧繁重的赋税,不会再为生计愁苦,不用再受饥寒交迫,家中老弱患病,不会眼睁睁看着失治而亡,残破的房屋得到修缮,儿女吵着要吃饴糖时,已经没人再用喝斥耳光制止哭闹,新岁将至,不少人家已经备好新衣,虽不是凌罗绸缎,几乎都能体面丰足地庆贺新春。
就连唯一威胁美满生活的忧患——可恶的安东军,都被彻底驱逐至幽州之外,百姓们再不用担心这样的安定幸福忽然瓦解于战争,终止于祸乱。
他们自然欢欣鼓舞,自然心满意足,自然对更加美好的生活满怀期待。
然而这日下昼,耳闻鼓声击响——在晋阳,这样的鼓击并不单纯代表即将关闭城门,同时也预示着各坊夜市即将开张,故而不少百姓非但没有急着赶回家中,反而一身簇新的带着妻子儿女,准备游逛游逛,去明华坊瞧瞧沿着汾水卖艺的伶人戏耍,抑或往明锦坊尝尝张五家的胡饼,再不济往明榷坊长街,瞧瞧那些个摊贩又在兜售什么新奇却不昂贵的新鲜物件,补充补充年货。
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引得不少人回头。
只见十多匹快骑呼啸而过,驭马者尽皆白衣革甲,显得浑身浴血格外触目惊心,有目力好的青壮,甚至一眼瞅见当中一匹马上,骑手背后捆负一重伤之人,俨然已经失去意识不知死活!
难道又发生了什么祸乱不成?百姓们不由悚然心惊。
同一时刻,晋王府里的清风观,原本正在静坐调息的凌虚真人忽然又觉得不安侵扰神识,他睁开眼睛,神色陡然凝重,微微掐指,长叹一声:“始终还是来了。”
不明所以的小僮,遁着真人的目光仰望苍穹,只见不知何时,阴森森的云层已经叠叠铺拥,那黯沉之后,似隐藏着千军万马,只待一声长号,即将倾覆天地一般,小僮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待他回过神来,只见真人已经是起身疾步沿坡而下了。
江怀气喘吁吁步伐踉跄地跑进玉管居,再也不顾好端端被他搅扰了二人用膳时光的晋王殿下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往地上一扑,冷汗淋漓说道:“王妃,大事不好!”
贺烨人在玉管居,苗冬生这日却仍在章台园应付任氏,故而他当然不能抛头露面,尽管心急,也只能是目送十一娘急急忙忙赶出外院,他在暖阁内踱踱数步,似乎才消化了这突然的噩耗,喃喃自语道:“王横始被伏击,身负重伤,一定是王知礼策动变乱了,王进谷呢?难道已被王知礼弑害?可王知礼,怎么做到悄无声息掌控云州军权?!”
晋王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晋王妃心急火燎直冲外宅客议处,陆离已然先她一步赶到,此时正在察看韩英的伤势,十一娘到时,恍眼只见展肚子浑身浴血,脸色顿时煞白,再一转眼,只见半躺在那云州亲卫怀中的王横始双目紧闭更加难度生死,而这十余人,尽都满面悲愤,甚至有人痛哭失声,她的心情更是沉重。
陆离连忙安慰:“亲卫们仅只皮肉之伤,并无大碍,只王郎将心脉受损,脉息已经十分微弱。”
“还不快请田医正!”十一娘这时也顾不上追问情由,喝出一声,受碧奴提醒,才意识到莫说田门师兄弟,便连董澜生及司马仲,因为广阳疠疫,此时都还未归晋阳城。
好在是,凌虚真人及时赶到,他也不顾这处人多嘈杂,只度察一番王横始的伤势,也不诊脉,先从随手携带的瓷瓶里倒出一粒丹药,硬塞入王横始口中,当场为他诊治起来。
十一娘见韩英、展肚子虽浑身浴血,果然意识清醒,这才追问情由。
“两日前,我等一百亲卫随同郎将回去云州,不料却在城外遇伏,是王知礼亲自率兵,声称郎将忤逆都督,致使都督气急暴亡,王知礼、董旗风等欲拿郎将问罪,郎将自然不服,王知礼便下剿杀之令,我等百名亲卫原本可以护侍郎将安然脱身,然而王知礼阵营却有一老道越众而出,亦不知使了什么妖法,竟让郎将不能动弹,受弩箭所伤!我等冒死,才抢救下郎将,当场便损数十人,一路往云州,为摆脱王知礼追击,多数亲卫都已战死,只余这十、二三人了!”
韩英短短一番话说完,凌虚真人的救治却已经结束,这时追问:“你细细说来,那老道年纪容貌,你等救下此重伤者时,可曾感觉有异?”
他这话音刚落,尚还半搂着王横始那亲兵已然焦急分,这亲兵原为王横始心腹,见主将被老道所伤,凌虚也是身着道袍,亲兵对凌虚真人“分心别顾”的作法更觉不满,扯着嗓子喊道:“晋王妃,眼下可不是询问这些时候,郎将为解广阳之危,方才遭此大祸,王妃怎么也该先以救治郎将为重吧!”
“伤者经我施针,暂时无礙,待他清醒后好好调养一段时日即可。”凌虚真人说道。
“郎将身中七、八箭,其中一箭甚至伤及心脉,经你一针扎下去就好了?”亲兵显然对凌虚极不信任。
“他身负重伤,奔命两日而不亡,足证天道庇佑,再经我施治,更不会有性命之虞。”
那亲卫自然不信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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