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礼挑生事变,王绩等官员虽被立时软禁,让十一娘如释重负则是,他们果然都是毫发无伤,面见询情,倒多亏得王绩也算早有准备,他为官多年,自也见识过大风大浪,故而约束着属下如罗厚罗九郎等热血青年与王知礼部发生正面冲突,但论及云州城诸多变故,王绩等等所知,甚至不如十一娘更多。
十一娘也无意与他们提起仙智等事,只肯定了王知礼弑父杀侄的罪行,甚至连王横始的生死,也暂时隐瞒着。
王绩相信王横始不幸罹难,倒是不无叹惜。
“云州王一族虽有不臣之心,唯王横始一人,尚还几分刚强,自云州重建以来,他先不轻鄙募军,约束部将不得扰民,本身也从未行为过恃强凌弱之恶,后闻知广阳有难,毫不犹豫援兵救助,为幽州大捷建功,不想却亡于内乱,到底还是没有逃脱王知礼毒手。”
在这一点上,年轻锐气的罗厚看法却有不同:“王横始就算还存几分刚勇,称霸之心不死,迟早会被朝廷征剿,难道朝廷会因其支援云州有功,便一再放任?又者,身为大周臣子,救援云州抵御敌军本为应有忠义,应尽之职,如何能抵消不臣之罪?”
眼见着罗厚竟然当面直呛上官,十一娘却也不欲阻止,她对所谓的官场规则、仕途惯性原就不以为然,认为君主有失贤明,方才致使官场形成这些条框,故而圆滑阿谀之辈大行其道,耿直敢谏之士寸步难行。
留心看王绩,虽冷不丁受这一呛,颜面上颇有些不自在,到底不曾恼怒,只心平气和辩论道:“我之叹惜,正因王郎将虽存刚勇,然而心怀不臣,试想他若不是投生在云州王,自幼受父祖影响,岂不能为君国所用,建功立业,不至落得如此凄恻下场。”
罗厚仍然不服:“王横始之所以会存不臣之心,实乃立志不坚,固而方被权势所惑,论究竟,也是自遗其咎。”
倒是把王绩驳得哑口无言,苦笑道:“如今时势,高官厚禄者,有几个不为私欲一心为公?如武威侯等忠勇之将,倘若不是祸乱骤生必当启用,如今不过长安城中虚爵闲职,受尽疑忌,郁郁苟活罢了。”
十一娘自然从未在王绩口中听闻此等公然指斥时政的言辞,倒是略略一怔,又见罗厚因这话,竟然也是黯然不语,神色复杂,将那锋锐尽敛,竟如暮气沉重,方才道说一句:“这世间功过是非原就只是相对而论,王世父惜之有理,罗郎君恨之有据,我却坚信,魑魅横行不过一时,正道沧桑终定恒久。”
她没有理断对错,此话也是轻轻一点,只见王绩转而一笑,罗厚却仍旧沉思,十一娘也不多与他们议论,这一夜更是养精蓄锐,次日,换一身素服,与贺烨带着扈从,前往都督府吊唁——王进谷具体病故日期不明,但根据王知礼发讣的时间,还未过治丧之期,纵然太后俗治王知礼弑父之罪,罪并不及死者,晋王夫妇既来云州,当然还是要遵循礼仪。
寒喧的场合仍由晋王“担当主要”,十一娘作为女眷,自是要去安慰王夫人几句,只此日灵堂虽是哭声震天,却并没有其余闲杂,王夫人虽着丧服麻衣,脸面上却也没有必要再佯装出悲戚qíng_sè来,这个妇人自以为王进谷进了棺材,王横始又命丧晋阳,“儿子”王知礼已经坐稳权位,接待晋王妃时,脸上甚至显露出几分倨傲的神色,场面话还没说完呢,她竟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横始从前倒是孝顺,好比王妃荐来云州那何氏,容貌可谓沉鱼落燕、我见犹怜,横始却还顾念着亲长,并不独享,上献给了亡夫,哪知何氏却淫/荡无耻,先是与知节勾搭,后竟意图唆使知礼谋刺横始,亡夫受这一气,身体便不如过去了,到后来王妃求援,亡夫因无朝廷敕令,不敢贸然调兵,横始却不待亡夫上请朝廷,自作主张率兵前往广阳,亡夫一因畏惧朝廷治罪,二气横始忤逆,临终之时,遗令知礼继掌军权,并问横始罪责。”
这一番话,俨然前半段为王夫人自由发挥,讥毁晋王妃利用何氏暗助王横始乃搬起石头砸脚,后半段却明显便是王知礼授意了,为王进谷不救广阳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
可王夫人这个演员,显然并不完全服从王知礼这个导演,得意洋洋看着晋王妃笑了一阵,又才继续往下说:“横始哪肯束手被擒,抗拒问责,反欲刺杀他叔父夺权,事败,方才逃亡晋阳求庇于王妃,不想还是没能逃过孽报,横始虽不孝,致使亡夫死不瞑目,然到底是我王家子弟,故而妾身恳请王妃,还望王妃把横始遗身交还,由我家人殓葬。”
导演安排王夫人说这套台词,需得配合悲恸感伤的表情,哪知演员演示得咄咄逼人,倒是省却了十一娘虚应,只用淡然回应:“如今王都督死因尚未察明,关于王郎将殓葬一事,还待水落石出之后罢。”
王夫人碰了一鼻子灰,新仇旧怨都被彻底激发出来,恨声道:“王妃如此狂妄,难道就不怕有去无回?”
十一娘不见恼怒,长叹一声,反而满面哀凄的嘱咐王夫人身边婢女:“夫人悲恸太过,以致失常,我亦不忍过多叨扰,今日先辞,改日再来探望。”
晋王妃摇头叹息地走了,那婢女本就是王知礼耳目,自是将这件事由一字不漏表述,王知礼险些被气个倒仰,跌足抱怨道:“也不是没和晋王妃打个交道,怎能不知柳妃绝非屈人之威者,终究是欢场出生,愚狂轻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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