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见鲁护等人静默不语,再问董大勇:“董将军早前所言,亲耳听闻王都督遗言?”
“是,在下亲耳听闻,都督临终前的确遗令长史号令旧部,继掌云州。”
“那么董将军过去可曾听过王都督本意,打算让王郎将继掌军权?”十一娘又问。
“这……”董大勇不防晋王妃会有此一问,支吾不知如何回答。
王知礼只好终止悲恸,重新担当发言人:“不仅董将军、鲁将军等等,便连在下,其实也听家父道说过对横始之倚重,不过此回,横始任性妄为违背军纪,以致家父恼恨而病,得道长救治,醒转后自然满怀感激,却也预感病势危重,唯恐时日无多,实不放心身后诸事,家父得闻道长修行卜望之术,故而请教……道长测断横始命数,却道并不能担当大任,否则云州王氏一族必有祸患,家父听闻后悚人心惊,彻底打消了让横始继掌军权之念。”
“王长史之言,道长可否证实?”十一娘方才询问仙智。
“确然。”老道言简意赅。
“如此,看来已经水落石出了。”十一娘微微一笑。
王知礼长吁一口气,尚未吁完,突见一人暴起,却正是那急躁脾气的部将,他所佩腰刀早被缴除,只屈指成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向仙智袭去,又猛喝道:“什么高人仙尊,分明就是妖道,都督之所以重病,许便是此妖道谋害!”
然而他这怒喝未歇,人已经摔跌当场,并无护卫动手制服,也并非暗器所伤,竟像是袭击者突然力有不逮,并摔落之后,目光呆滞,仰面朝天手足不能动弹。
鲁护大惊失色,冲上前察看那部将,好在确认他性命无伤,不由对仙智怒目而视:“妖道竟还敢当众害人?”
“不得放肆!”又是董大勇急急喝止,冷笑道:“仙尊乃隐士高人,岂能受你等凡夫暴徒所伤?”
王知礼自是要佯做宽容:“还望道长莫怪此人冒犯,他乃家父亲卫部将,曾随家父出生入死,知礼恳求道长宽恕其因恸家父辞世,鲁莽失礼之罪。”
仙智一派云淡风清,将那深青袍袖一挥:“罢了,我也无意伤他性命,一刻之后,他便能恢复如常。”
当众露出这一手可伤人于无形的法术,顿时让在场千万兵勇目瞪口呆,都不由悚然惊心,没有再怀疑王知礼的说法,暗忖道:这样一位“神仙”断言王郎将难担大任,只怕的确会让王都督改变主意。
只有鲁护不信这套说辞,他也算对王进谷知之甚深,知其最是厌绝装神弄鬼之流,怎会因此老道之言便改变决意?并王都督曾经留有笔书予他,便是防备年迈暴病不及移交权限,倘若当真在临终前改变主意,万万不会疏忽文证,必定会交待王知礼传自己面见,以免军中误解而生变乱。
王知礼这个乱臣逆子,分明便是弑父夺权!
他答应郑敏暂时屈服,只为赢得机会当面拆穿王知礼的阴险嘴脸,他绝不能容忍谋害都督者奸计得逞,否则都督怎能瞑目?
鲁护正要质疑,又听晋王妃慢条斯理说道:“道长既谙望卜之术,当能覆射,倘若能当众射中我所覆之物,更能赢得人心向服。”
鲁护只好摁捺,因郑敏告知晋王妃绝不会庇纵王知礼,不妨再忍耐一时,静看事态发展。
又说那仙智,尽管并不擅长望卜测命之术,对于覆射这类小儿科尚还不在话下,见晋王妃竟以此用作考验,当然不会回绝,话却要说得矝妙高深:“老道之术,原不需向你等俗人证实,然老道既受王都督托付,此桩事务却需了断,王妃既有公断之法,不妨使来,老道遵从便是。”
十一娘抬手示意,一队侍卫便上前将她这处坐席围得密不透风,她也不另取事物,只将随身携带锦囊里一片香草,扣在茶盏之下,却是看向贺烨,冲他眨了眨眼。
贺烨明白这是王妃“发起冲锋”的前兆,微一挑眉,用为“时刻准备着”的回应。
凌虚真人其实已经乔装成为卫士随行,正在十一娘身后不远处,相比仙智,他的容貌原本就更显年轻,有意收敛气机,不但普通人未曾关注到他,便连仙智也不察“故人”近在眼前,而射覆一事正是十一娘与他约好动手的暗号,此时凌虚真人运用一道神识,注入十一娘脑子里:“只需呼息之间。”
正是这一刹那的气机波动,顿时让仙智感应到了危机,不由大惊失色,然而那玄妙的危机感又飞快消逝,无处可觅,仙智又觉狐疑。
晋王妃却不容他惊疑了,脆声一道“好了”二字,护卫散开,仙智尚且不及将神识穿透那茶盏,忽觉一股锐气如飞矢直袭向他,果然一个呼息之间,他耳畔只闻“锵”的一声,随即又有轰响冲击天灵,不由双目圆瞪,身体向后一倒。
十一娘固然得了师公的提醒,仍觉措手不及,她原本以为道家互施杀伐术,虽不至于刀光剑影,双方总免不得符咒施法,念叨几句,哪想到真能杀人于无形!
又说王知礼,原还等着大功告成,对仙智无限期待,冷不防看他向后仰倒,自是大吃一惊,冲上前去,竟见仙智气息全绝俨然已经死去,也惊得坐倒在地,牙关乱颤。
贺烨虽亦为这杀伐道术震悚,却反应灵敏,趁众人尚且因仙智的暴亡惊疑时,率先拔身而起,长刀出鞘,直接袭向王知礼,他一动,贺琰等亲卫也立时行动,一部分杀将向前,余一部分将晋王妃团团围住,防护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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