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明想了一会儿,有些忍不住笑,“买康乃馨?”
“……就知道会黑历史一辈子的。”
杜逢雨仇视地盯着自己的车子前面的横杆,转而又换上了认真的语气,“我是说真的。”
贺天明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杜逢雨的视线看过来,才有点茫然,语气讷讷的,“不知道。”
“唔。买个酸奶去。”杜逢雨拍了拍车座。
有时候他也会错觉贺天明是喜欢自己的。杜逢雨是说,也许贺天明没有他那么聪明,可以那么敏锐地觉察到那种隐蔽在“依赖”之下的“喜欢”。
也或许人心里都是自恋的,偶尔杜逢雨回想起来那天晚上贺天明站在走廊上,发着呆望着自己的眼神,总觉得那里面似乎倾泻出了一些隐藏得不那么好的心绪。
他是说,那么安静而温柔的眼神,仿佛总归应该是带着点爱的。
“瓶子没拿。”
杜逢雨趴在那儿,费力地够着冰柜里面冻好的酸奶的时候,贺天明从他背后凑了上来,忽然想起来似的说道。
院里门口小卖部的空间不够大,夏天燥热,前面是冰箱,里面冰着回收玻璃瓶的酸奶,身后便更显得热,闷闷的。
而贺天明似乎是迟了很多拍,才慢悠悠地拍了拍杜逢雨的肩膀,“跟她告白?”
“你确定?”
杜逢雨回过身来,递给贺天明一只玻璃瓶,眨了眨眼睛。
“确定吧。”
贺天明的语气还有些犹豫,最后仍是拿出了大哥哥应有的权威,“你确定人家喜欢你吗?”
杜逢雨看着他的眼睛,“确定。”
片刻后他又补充道,“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但我觉得,他也喜欢我的。”
贺天明再次犹豫了,仿佛在掂量什么东西一样握着那瓶酸奶,语气仍是讷讷的,“这样啊。”
“那就告白吧。”但他打开酸奶瓶盖的时候没有那么犹豫,“你不是说过你对待爱情很谨慎嘛,那判断应该不会错。虽然我不太理解一个小学生竟能说出‘爱情’这种词。”
“……”
“怎么了?”
杜逢雨也跟他哥一样用牙咬开了瓶盖,“那万一以后做不成朋友呢。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那……那就算了。”
杜逢雨笑,“怎么回事嘛,那么不坚定。”
“我不知道你确不确定,是不是很喜欢。”贺天明转头看了看杜逢雨,又仰头喝着冰凉的酸奶,“很喜欢的话,应该就,……跟人家说吧。”
“有时候我在想,”杜逢雨看着手里的酸奶瓶子,停下了脚步,“为什么非得是爱情呢?我是说,这世界上感情有那么多种,又不是非得爱情才能天长地久。”
“可能,”贺天明这次没有犹豫,但有点走神,“可能爱情很好。如果很喜欢的话,还是爱情更好一些。”
杜逢雨转头看着他,仿佛漫不经心,“是吗。”
“……是吧。”
小学时候夏天里常吃的那种棒棒冰好像在学校小卖部里没那么受欢迎了,冰柜里一律改换成了正宗果味与奶味的雪糕。但好像还是那种可以掰开来一人一半的比较好。
城区改建原来的家属院扒掉准备盖高一点的新楼,模糊的粉笔线随着墙皮渐渐剥落,才知道原来那堵墙竟然还是粉刷过的。
老黄狗在杜逢雨上初中的时候就不见了,听人说是老死了便被带走了,不知是真是假,带走了又是埋到了哪里。
一张大书桌一半放着笨重缓慢的电脑一半是划得乱七八糟的课本和卷子,压着卷子睡觉的高中生突然醒过来,正好对上初中生的一双眼睛。
“吓我一跳!”观察者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像是一个未曾作案的小贼,长出一口气用以掩饰不太正常的心跳。
“怎么了?”作俑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看着电脑前的小鬼。
小鬼心虚地指了指脸上,“明明哥你脸上有红印子哎。”
丝毫没有注意到称呼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而当绿茵场上有人传出一记漂亮助攻,奔跑过去与队友大肆庆祝胜利的时候扬起了脸露出畅快的笑容,杜逢雨才终于看到了自己找寻了一整个二十五分钟课间的那个人。
于是他忍不住左右望了望,赶忙将视线转移到操场旁边拿着两瓶矿泉水欢呼的女孩子身上,就仿佛整个教学楼的人都能听见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而不得不迅速加以遮掩。即使并未有人往楼上看一眼。
那是“喜欢”。杜逢雨分得清。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你能拿出来当时拒绝我电话的二分之一的坚持来、……跟我在一起,我们会怎么样?”
寻觅了很久,杜逢雨终于找到了一颗小石子。他也没舍得扔,握在手里冲着海里比划了两下,便又垂下了胳膊。
贺天明没有说话。他的思维不知道是不是一并沉浸在了海与夜风中,过了很长一会儿之后,才露出像是有些怀念的笑,“不知道。”
“但我知道你那时候在等着向我说明白。临走前一晚。”杜逢雨转过头,眼睛亮亮的,又眯了起来,“你又不知道怎么跟我说,怎么跟我解释,你觉得那就是个假期,可余生还很长。”
他想了一会儿,才皱着眉头,似乎觉得自己找到了并非最佳的比喻,但也找不到再好的,“就像是没办法跟一个小孩子解释奥特曼是皮套演员扮演的一样,没法开口。”
贺天明转头静静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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