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他看去,还没开口,又听见他道:“你这样子不能开车。”
我是什么样子,完全不知道,然而也根本想不了事情。我反正点头。
方微舟开了我的车子上路,我坐在车里,想着母亲,只觉得心里很混乱。突然方微舟说了什么,一次听不清楚,第二次才明白了——他问我母亲正在h市的哪家医院。我呆了一下,连忙打电话给李阿姨。
李阿姨还在医院办手续,刚刚她打来,母亲才送上加护中心。我感到有点害怕问起母亲的状况,也还是问了,她却一样说不清楚,知道我正赶回去了,便说在医院等我。挂下电话,我感到全身力气仿佛用尽了似的,无比疲倦。
夜深了,所有见到的几乎黑黝黝一片,不贴着车窗根本看不清楚外面,只有黑,可怕地倒映出我的脸,发呆的一张脸,突然觉得很陌生起来,好像这不是我。在那张脸上偶尔会划过几道的光影,表情十分扭曲。
我感到心里空荡荡的,好像看什么都是非常清晰,但是脑筋仿佛有点胡涂,记得前面正在和方微舟吵架,怎么转眼会坐在车上,他开车,陪着我回老家,怎么会?母亲病得这样严重,我竟不知道。上次通话,她说是感冒,看过病吃过药,已经差不多快好了,就没有太放在心上。其实距上次通话也已经过去一个月,也谈不久,不只那次,每次和母亲打电话时间很短,也久久才记得打一次过去,想想真是非常愧疚,已经隔了那么远的地方,在某方面已经不能够尽孝了,还对她这样冷淡。
第一次后悔留下母亲到外地做事。
本来没想过到外地去找事情,就连大学实习的地方,我只选h市的公司,后来进了一家不错的企业,那边一位主管大概认为我的表现不错,十分照顾我,在我结束实习不久,他便换到s市做事,这之间与我一直还有联系,极力劝说我出去闯荡。正好王任与小兵也要去s市发展,几下鼓吹,我就投了履历到现在的公司,想不到通过面试了。
毕业后马上有工作,当然高兴,可要留下母亲一人在家,我感到犹豫不决。虽然母亲当时还有事做,然而自父亲走后,始终都是我们母子两个,以前她必须出差也绝对不去需要过夜的地方。
可是一方面,我感到渴望离开。在性向这件事,我永远对不起她,她并不指责,可是非常避免去谈,这疙瘩也永远存在我们之间。况且留下来做事,天天在家,到了一定年纪,她不问,别人也要向她打探我的婚事。
当时直到非说不可的地步,我才告诉母亲。
母亲倒是让我去,她向来不愿意让自己影响我的前途。头两年常常打电话,后来时间渐渐隔了很久,交通方面很便利了,回去也不远,时常这样想,反而懒散回去,又因为性向的缘故,面对她,总是非常难。以后就连到h市出差也没有回去。
深夜高速道路车不多,又开快车,差不多快两小时就到了。医院在市中心,方微舟将车子往路边一停,和我一块进去医院。我一面打电话找到李阿姨,其实与她很长时间不见了,通常电话联络,现在一眼看见,还是立刻认出来彼此。她也有一点年纪了。李阿姨见到方微舟,不过没问。也不是寒暄的时候,我更没有心思顾及方微舟,就着急地随着李阿姨上楼去加护中心。
在电梯里,李阿姨告诉我经过,母亲今天下午与她和几个当志工的朋友吃饭,脸色便不好,其实这几天她常常听见母亲咳嗽,有时要喘不过气的样子,她才劝过母亲到医院去看看,母亲总是搪塞。傍晚两人一齐回来,她和母亲道了再见,背过身去开门,却听见砰的一声,回头就看到母亲倒在地上。她吓死了,连忙大叫,好在她丈夫和孩子都在家,赶紧叫了教护车。她不放心,跟上车过来,想不到母亲状况急转直下,她才急忙通知我。
她停了一下,无奈似的道:“你妈啊,她就是爱逞强。”
我不说话。母亲从年轻开始做事,父亲过世后,天天从早忙到晚,不工作的时候也要忙于照顾我,到我真正出去做事,她才算有一点自己的时间,两年前她退休,钱也还清了,本来她能够清闲下来,然而不肯,总要找点事情做,学校志工才结束不久,又找了新的,甚至一天做两件事。
会客时间过去很久了,加护中心倒是很通融,不过只能够家属进去。我马上要进去,突然想起来,掉头看了一眼方微舟。他并不说话,只是点头,让我快点去看母亲。
护理师带我到母亲的床位,便去找医师。我站在母亲的床边,她躺在病床上,两眼紧闭,脸色发白。她身上插满管线,接着一台呼吸器。机器正在噗咻噗咻地运作,那打气的一下又一下,我感到心头一阵震动。
我去握了母亲的手,却有种茫然,这是母亲的手?这样粗糙,这样冷。
背后听见声音,医师过来了。他解释母亲病况不好,紧急插管,又做心电图,以及抽血检验,因母亲在这医院看过病,主要看心脏的毛病,他便往这部分去怀疑,刚刚数值出来,证实了母亲在心脏血管方面有病变的问题。
我听着愣住了,知道母亲到医院看病,可完全不知道她来看什么病。
医师说:“现在需要紧急做心导管检查。”
我根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点头:“好。”
护理师便取来检查同意书,我接过来,一面听她解释,一面读,可是那些字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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