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我爸一舞文弄墨的老学究打起人来那么疼,后脑勺我到现在都觉着是不是给他拍进去一块儿……”
乔奉天瞪了下眼,觉得自己活像听了段儿单田芳。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吓的不知道是跪下来抱着大腿哭好,还是死不承认好。”郑斯琦笑着推了下眼镜,“然后就心一横,当着他面儿把半截烟给含嘴里了。”
“含嘴里?!”乔奉天不可置信似的挑眉,“不、不烫么?”
这是得怀着董存瑞炸碉堡的心思才能干出这么“决绝”又没谱的事儿啊……
郑斯琦失笑起来,“废话能不烫么燎我一嘴大泡儿,烫的我当时都想把桌子掀了骂娘了。”
心眼碗粗如郑寒翁,眼瞅着小儿子烫的眼泪水在眼眶里直打滚,愣是想不到去掰嘴去把烟头掏出来,再赶紧领着上医院去开点儿清凉药膏。一味气得提着白玉的纸镇满屋子乱转。
砸吧,舍不得;不砸吧,气得慌。
末了手掌一拍,颤颤巍巍指着郑斯琦,“说不说,你说不说从哪儿来的烟?恩?你说不说?!”
叛天叛地不叛兄弟,郑斯琦站在墙角,坚定地猛摇头。
“你他——”郑寒翁一个“妈”字儿在嘴里囫囵个儿转了一圈儿,碍着文人面子愣是没说出口,“你有种!你就咱老郑家最有种的一个!你抽,小小年纪不学好,啊,我让你抽!”
他老人家蹬蹬蹬回了房,叮铃咣啷一阵翻箱倒柜,提了盒东西蹬蹬蹬又回来了。
郑寒翁“啪”把手里的东西往红木案上一甩。
“抽!今儿蹲这儿给我抽!抽不完你以后别跟老子姓郑!”
郑斯琦低头望着那没拆封的那条黄鹤楼,脑门上的青筋突的一抽。
“你抽了么?”乔奉天凑近一步追问。
郑斯琦摸了摸鼻子,眉语目笑,“抽了,蹲着抽,一个劲儿的抽,抽的嘴都麻了他老人家才歇了火儿,我是又伤嘴又伤嗓又上肺,一个星期没说出话来。”
“就这都没给您唬怕喽?”
还接着义无反顾接着嗑烟嗑了二十年才舍得戒?
“没呢。”郑斯琦笑得更开,“要怪就怪我爸给的我黄鹤楼1916,那年头就得卖两千一条,可不越抽越有瘾么。”
事后给郑寒翁肠子都悔青了一多半儿,拉着郑斯仪嘚啵嘚啵碎碎念叨了半个月,就差没呼天抢地饭桌上哭一嗓了。
黄鹤楼啊。
他藏了半年都舍不得抽的精品黄鹤楼啊,脑子一热就剩一地烟嘴儿了啊。
血亏啊!
乔奉天后知后觉,听完咂么过味儿来,才倚着栏杆,这么些天头一回,笑的不能自已。
郑斯琦手支在栏杆上,掌根抵着下巴,安安静静地听他笑,看他嘴边忍不住浮现的那弯上翘的小银钩。
“我原来还总以为你是那种从小到大都特别正经的好学生呢。”乔奉天笑的鼻尖浮红,像轻扫了一层玫瑰胭脂。
“哪能啊,老郑家上下最皮最不服管的就是我,什么学生不该干的事儿我干全了,就高考我都考了两次呢。”
郑斯琦望着湖面,“每回啊,我爸那些个同事一个个见了我都跟见了孙悟空似的,都得咂么咂么嘴,哼哼唧唧半天说:哎你啊,你这个儿子哟,啧啧啧,哎哟哎哟,一瞧就是个混世的哟。”
乔奉天接着破功。一撑额头,回想起他颈后洗掉的那块疑似纹身洗去的痕迹。
不能确定,但或许也是他的年少疏狂。
“那你怎么就……就能转了性呢。”
乔奉天好险没说你怎么就从个“混世魔王”活成了个疑似的“斯文败类”。
郑斯琦琢磨了很久。
“突然脑袋开窍了,想明白了,想明白自己一直这样下去,想要的东西不会来,不想要的包袱也一直带不走。”
郑斯琦话说的异常和缓轻松,“我爸我姐一辈子自尊自强好面子,总不能走出去,真让人在背后议论,哎,他儿子,败类一个吧。”
有飞鸟成双落上栏杆。
“那这样的人生是你想要的么?”
话题蓦然变得大而阔,像划定了一个颇深远的隐喻。
“想不想要,是会变的,不会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做修改的。遇到坎儿了,就觉得是不想要的,顺风顺水了,就觉得又是自己想要的,没那么容易简单概括。”
郑斯琦十指交握,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我只能保证,我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在前进,而不是躲避后退。对错与好坏这种东西,要留给自己的墓碑。”
乔奉天一瞬间想得很私心,他莫名其妙地小小希望,希望郑斯琦只把这些,对他一个人袒露。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吧,只有爱着彼此的灵魂与人格,爱情才能长久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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