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禾先生之前向一家相熟的书店咨商,是否有人愿意与他结伴同行,老板便领来了这位青年。这位青年信心满满,表示很久以前便读过宝禾先生写的书,是他的忠实读者,两人相谈甚欢。
“总有一天,我也要像先生您那样写书。”
旅途当中,青年背着行李边走边说。
“哦?你要写什么书?”
“我想写怪谈和恐怖故事集。”
“怪谈吗?”
“先生您的书给了我很多灵感。”
宝禾先生有些无奈,试图转移话题。
“你很喜欢恐怖故事吗?”
“是啊,家母生前经常讲各种恐怖的怪谈给我听。小时候我很贪玩儿,常常天黑了也不愿意回家。母亲看不下去,就会吓唬我说‘晚上出门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便反问‘什么不好的事?’母亲就会说些妖魅鬼怪的故事给我听。目的是想叫我怕黑,晚上乖乖回家睡觉。可是啊,这种故事听多了是会上瘾的。母亲有时候想让我早睡,我却偏偏要出去,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给我讲故事。可惜,很久以前她身就染风寒去世了。母亲也和先生一样有一头美丽的长发。啊,对了,先生,我们来讲百物语吧?您知道百物语吗?”
“知道,是从东瀛那边传来的小游戏对吧?就是大家轮流将怪谈故事,每讲完一个,就吹灭一根蜡烛。”
“据说,等讲完一百个故事,烛火也全都熄灭的时候,就会有鬼魂降临。待会儿我们到了客栈就试试看吧。”
“可我们只有两个人啊。等于说,每个人要讲五十个故事。况且,我知道的怪谈也没有五十个那么多。”
“自己编也可以。或者从旅途中结识的人口中听来的,自古流传的鬼怪故事,也没关系。”
“一百个故事讲下来,天还不都亮了啊?会影响旅行的。”
“那就不要一晚上讲一百个,改成在我们这趟旅行期间讲完,您看如何?”
“这样倒还行。而且不必熄灯。否则要预备一百支蜡烛,太费劲儿了。”
本着加深交流的想法,宝禾先生接纳了青年的提议。自那起,每晚两人轮流讲自己所知道的怪谈。夜间投宿旅馆,两只被窝并排铺好,就开讲幽灵鬼话。一晚上各说完五个故事之后,才会就寝。
那青年的确知道不少恐怖故事,其中有很多都是宝禾先生过去闻所未闻、听之让人毛骨悚然的怪谈。当中有些或许是青年自己编的,有些肯定是他小时候从母亲那里听来的。至于宝禾先生,虽然经历过不少怪事,但他本身根本意识不到自身的经历究竟有多么离奇,因此脑子里的存货很快便消耗殆尽。没办法,他只得向客栈老板或在茶馆里认识的老人打听一些叫人汗毛发乍的奇谈鬼话,先写进日记簿里。入夜后,轮到自己讲的时候,再拿出来叫那青年也领教领教。
总之,一路上两人相处甚欢。宝禾先生虽有时觉得这青年太过粘人,但想到他是自己的读者也就释然了。
不过,如果就这样顺顺当当地到达此行的目的地,那就不是宝禾先生了。这一日两人渡了河,原本顺着大道再走上大半天就能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但不知怎的,走着走着二人便偏离了大道,迷了路,沿途再也碰不到一个人影。看天色也该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却一座房屋也望不见。四周净是荒山野岭。
“抱歉……好像迷路了。”
“出门在外迷路实乃常事,先生何须自责?按来时的路走回大道便是了。”
然而,即便按照原路往回折返,二人对眼前所遇景色,却一丁点儿的印象也没有,仿佛从未到过。日落西山,二人依旧没有走出群山的包围,只得点上灯笼继续向前,却稀里糊涂,不知到底是在朝着哪个方向走。
正当二人已做好露宿荒郊野岭的心理准备时,却见前面出现了大片的农田,这说明附近有农家聚居。就这样,二人顺着田垄来到了山麓的一座小村庄里。
“这次是因祸得福也说不定。”宝禾先生望着明月映照下群山的剪影,说道,“你闻这气味,不远处必定有温泉。”
经他一说,青年才注意到自打方才一进村子,四下就氤氲着一股刺鼻的温泉味儿。之前倒不曾听说这附近有什么温泉。市面上的旅游指南里从没介绍过。若这村子里果真有温泉,出版商说不定会在报酬之上额外再给些红花。
“真不愧是宝禾先生,即便是迷路也会找到旁人未曾发现过的旅游资源。”
宝禾先生有些脸红,嗯嗯啊啊地胡乱应和着。
两人分头走了几户人家,向凡是愿意露个脸的村民打听,附近有没有温泉和可以投宿的店家。村民们个个都阴恻恻的,仿佛毫不稀奇旅客的到访,只用浑浊的眼球不住地打量着外来者,话一说完就砰地一下关上了门。好在两人已经问清楚,山脚就有供旅客休息的店家,由于天色已晚,二人便径直向着那里走去。
沿着一条竹林夹道的小径,二人不久便抵达了旅店。用手中的灯笼找了找,只见这旅店的墙壁霉斑点点,房顶衰草丛生。客栈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跟方才那帮村民一样,满脸阴郁,总垂着头,表情藏在暗影之中瞧不分明。交谈时,宝禾先生和青年只能尴尬地盯着他那沾满皮屑的头顶。他声音小而含糊,有时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再加上又操着一口独特的本地方言,究竟什么意思呢?即使二人忍不住回问,他也爱答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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