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弦没再多言,放下筷子,便站起身,离开了刚动了小半的饭菜,回房去了。
男子望着钟弦的背影,“啪”地一声打开了折扇,笑吟吟地自语:“果然不是一般的角色……怪不得连南宫离都没狠下心把他杀了。”
檀木质的扇骨。
雪白的扇面上,一个潇洒行草的『封』字,张狂无比。
☆、第二十五章
钟弦回到客房,将腰间的剑解下来放在榻边,然后虚脱一般地倒在床上。
终于发现现在的自己已经无力再随便透支体力,就像一口有着源源不断地下泉水的甘井,忽然间泉水全部枯竭了,甘井便成了干涸的深坑,桶垂下去了,吊上来的最多不过是湿润的沙土。
钟弦只想安静,却未想安静了二十年,忽然一下子被这么多人惦记上了。武功在的时候,被觊觎也就罢了;如今武功尽废,还有人穷追不舍,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些人都不喜欢来干脆的,杀人夜非要杀出情趣来,总结起来无非是两个字:闲的。
左手被缰绳勒出的深痕还在隐隐作痛。今日『偶然遇见』的那个浑身上下fēng_liú中掩不住贵族优雅的华服男子,芮行南与太子的联系,芮蘩进入自己的房间后容镜有意无意的叮嘱和戒备,钟弦略微一想就知道自己此番是和朝廷扯上联系了。
钟弦在谷中二十年,江湖上的事都漠不关心,对朝廷之事更是一无所知。但他明显感觉到自从芮蘩在那日下午潜入自己房中动过自己的里衣之后,再一次看到自己的目光中便带上了隐藏不住的敌意。那个虽有着叶嫣然一样的脾气却不失身为落月宫护法的敏锐的女子必然是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什么。可是钟弦活了二十年,还不知自己身上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突然,钟弦眉心微微一紧。
他支撑着坐起来。褪去了上衣,走到离床不远的木桌前,背对着桌上的铜镜,向镜内看去。
顿住。
背部中央,赫然印着一个手掌大小的黑色麒麟。
钟弦目光一凝。
麒麟。
王族的象征。
既不是龙,和太子又有什么关系?
钟弦并没有深究的兴趣。但蓦然回想起穆衍小时候也曾多次给自己洗过澡,却从未提起过背后的图案,不由微微眯起了双眼。
穆衍必然是知道什么的,那么父亲也一定知道。
钟弦忽然觉得有些疲倦。懒于再细想自己究竟和朝廷一边有什么渊源。仅仅知道有关联就够让他头痛了。总之不过就是自己的存在威胁到了谁谁,先是来刺探,接下来是埋伏,追杀。钟弦不禁有几分抑郁,都知道自己现在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还大费周章做什么?
回到床上和衣躺下,钟弦有些认真地思考起自己接下来究竟要怎么做。想避开朝廷的追捕也不是不可能,但避得一时,避不得一世。自己的存在显然对皇宫中的某个人造成了威胁,和容镜的处境完全不同。自己不死,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况且自己不可能为此而隐姓埋名找个地方躲一辈子。彻涯谷也会为此受到牵连。
但无论如何,束手待毙绝不是钟弦的风格。那怕此番即使没人追杀他以现在的身体也未必能挺过这么遥远的路途,他也不会让朝廷的人轻易得手。
头渐渐昏沉下来,时间已不早,为了第二日赶路积蓄体力,既然饭被搅了没吃成,那就睡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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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方是五更时分。钟弦没打算久留,就着晨光穿好衣服,把肖拓给他御寒的连帽狐裘留在了房里,拿了剑便出了客栈,上马离去。
小县城不算繁华,却很是热闹。钟弦尽在宽广的大路上奔行,四周尽是平坦的草地,抑或林林总总的小摊和店铺。即使想埋伏也无隐蔽之处。
安稳地行了一天的路,已经到了离京城不远的临西郡。按这个速度,大约明日便可过了京城。
钟弦找了大一些的客栈住下,房间选在了最高的三楼。
进了客房,钟弦拿出容镜给他带的药膏,给右腕上的伤口上药。
昨日耽搁了一日,今日到了晚上才把药换了。倒不是钟弦对自己依旧处于半残状态的右手不关心,而是他原本不喜进食,饭量又小,一天都在赶路,于是午饭便带着换药一事一起省了。昨日又因临时生事而忘记。不过在钟弦的观念里,换药就像吃饭,什么时候换都没什么分别,耽搁一两次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左手给右腕换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缠绷带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最后终于勉强系了个死结。
之后像昨日一样把长剑放在床边,钟弦并未脱衣,直接躺在床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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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窗边隐约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只响了几声,随即便消失了。然而睡眠极浅的钟弦却立刻警觉地睁开眼睛。
窗正在床的侧面。钟弦向窗外斜望过去。只见窗边左侧的木栏处,投下了一片似有似无的阴影。
钟弦冷冷地看着窗外的动作,都已经选了三层,竟然还不甘心。左手从被褥下摸到长剑,暗中褪下剑鞘,握住了剑柄。
忽听一声轻微的脆响,木窗被人从外撬开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从窗外轻轻一跃,落到地上,全然没有声响。
月光从窗口泻入。钟弦透过半眯的双眼,迅速打量着落到地面,尚未抬眼的人。
黑色的夜行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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