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能动摇他早已没有情感的冷漠的灵魂。可是在无动于衷废了他的武功,又以他的血练成了《澜镜心经》第九重之后,在他应像往常一样一剑杀了这个早已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或让他一个人自生自灭的时候,他却竟然犹豫了。
他只是在内心深处隐隐觉得,如果这个人死了,他这一生只会继续禁锢在无休止的冰冷和漠然之中,面对着可以玩弄于股掌之中,却陌生而无意义的一切。
看着躺在床上,虚弱到仿佛一捻即会灰飞烟灭的那个人,他停住了要一掌劈向他心口的手。
一念之差,他决定让他活着。
这世界上一个人的死去和存活对于他并没有什么分别,也从不会有哪个人可以威胁到他什么。所以他未曾思索,便为他第一次破了例。
却从未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东方渊极的儿子。
二十年前,陷入谎言的他并没有对那个婴儿的身份有什么关心;二十年后,他也从未把清冷淡漠的钟弦和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真是可笑。钟弦那清秀出尘的容貌和没了内力便极其虚弱的身体和景玥如出一模,异常敏锐的头脑和一眼便洞彻人心却不动声色的深沉,与当年的东方渊极无半点分别。
多么巧妙而完美的结合。
南宫离唇角滑过一丝冰冷的笑。
他居然在一念之间,放过了东方渊极的儿子。
十四年来纠缠着他,几乎将他淹没的仇恨像潮水一样翻涌着,冲撞着他的身体和灵魂。山巅的狂风席卷着鹅雪刮在他冰冷的脸上,却牵不起一丝疼痛。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得知二十四年前一切的真相的那一刻,那早已麻木的心中刹那间激起的撕裂般翻江倒海的剧痛。
那三个人中,他最恨的便是东方渊极。他不但毁灭了他的一切,还让他整整十年生活在无尽的自我封闭之中,让罪恶感在他还未知世事的幼小的灵魂中便根深蒂固。
而他,却认仇人作父十年。
深邃的眸中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红得滴血的四瓣樱花鲜艳而妖冶,一如从前。
☆、第三十一章[过去篇]
二十四年前。
“大人!大人!夫人要生了!”
一个年轻男子正在案前批阅奏折,闻言下意识抬起头,似是不敢相信地看向来报喜的家仆,愣了片刻,随即带着孩子气的狂喜表情漫上了那张漂亮的脸:“真的吗!”话音未落,男子一把合上折子,外衣也不及披,连忙跟着家仆赶向夫人的卧房。
刚进了长廊,就隐约听到女子痛苦压抑的□声。男子脸上现出了焦急的神色,加快了脚步。
推开房门,快步进了内室。便见到床上正□着的女子。接生婆在床尾鼓励引导着女子,而女子却似不得要领,痛得微微颤抖,脸上满是淋漓的汗水,却更加美丽动人。
男子走到床边,伸手握住女子冰凉纤细的手指。俯身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卿儿,别怕,一会儿就不痛了。”
女子下意识地握紧了那突然出现的温暖柔软的手,感觉到那令人心安的气息,腹中的剧痛似乎顿时减轻了许多。配合着男子温和的鼓励安抚的声音,一个用力,忽听到接生婆欣喜道:“出来了!再用力!出来了!”
一阵嘹亮的哭声从身下传来。接生婆忙抱起孩子,连声道:“男孩,是个男孩!”
男子回过头,抑制不住激动欣喜地站起身,接过婴儿,小心翼翼地抱到胸前,目光贪婪地凝视着刚刚降临的小生命。
婴儿的小脸还是皱皱的,尚看不出好看的样子。而细细看去,那脸和五官的轮廓却极漂亮。漆黑的眸大而明亮,像极了女子那对美得摄人心魄的眼睛。
身旁略微虚弱而喜悦的声音道:“轩,让我看看。”
男子的脸上抑不住微笑,忙把婴儿抱到女子怀中。
女子看着怀中的自己的孩子,产后憔悴苍白的脸露出笑容:“真漂亮。”
“是啊。”男子附和道,“夫人生的,能不漂亮么!”
女子笑得开心,上下不停打量着婴儿,看着自己和丈夫共同创造的小生命,刚为人母的感觉无比幸福。
突然,女子略略惊讶道:“咦?这里……是胎记吗?”
男子顺着女子的目光俯身看去。见婴儿的左额角上,印着一抹极小的红色。仔细看去,竟似一朵用朱砂勾勒出的四瓣樱花。
“哎,”男子奇道,“怎么有这么像的胎记呢?和樱花的形状一模一样,还是朱色的。”说着眼角带着笑意瞟了一眼女子,“这若是女孩子,长大一定比夫人还要祸国殃民了。”
女子嗔道:“谁祸国殃民了!”
男子忙道:“好好,我祸国殃民,我祸国殃民还不成。夫人累了这么久,好好休息一阵,我让奶娘照顾孩子。”
男子安顿好疲累不堪的夫人,抱着孩子,轻轻掩上门出去了。
-
太子府。
一个穿着金色锦袍的男子坐在红栎木桌旁边,刀刻一样的脸带着抹不去的威严。对面,坐着一个面容儒雅的年轻男子;一个看去极俊秀的少年正闲散地站在不远的窗边,似在观赏窗外的□。
不一会儿,那个年轻男子打破了静默。男子微笑着对对面的人道:“父皇……似是活不了多少日子了啊。”
对面之人一言不发,拿过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浓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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