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彦哲的玩笑开完就过,并没放在心上,打火准备开车,启动的时候,他听到江循的声音,“我怎么安慰你?你说,我可以试试。”
他不是不会安慰人,只是他什么都不知道,无法安慰。
他的表情极为认真,甚至侧过身对着段彦哲的方向,段彦哲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调戏这样一个喜欢当真的少年人,掩饰般地挠挠鼻梁:“那什么,先欠着,以后我有需要的时候,你再安慰我。”
江循一本正经地说:“可以。”
最后段彦哲带着江循去了自己律所附近的一间小公寓。
这房子本来是段星越的,因为段彦哲在美国上学时他已经在曼思上班,晚上有时不回家,可以过来随便休息一会儿,起码能洗个澡,睡睡床,比在所里过夜强。
后来他结婚了,住的离律所不算远,段彦哲也正好回国,房子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段彦哲手里。
段彦哲基本没有来住过,打开房门,遮盖家具的布上毫无意外地蒙了一层淡淡的灰尘,空气里有股无人居住的生土味儿,他也发觉不了似的,大剌剌地一掀,顿时,整个房屋都像是被沙尘暴席卷了一般。
江循站在门口:“……”
“进来,随便踩。”段彦哲说着,已经脱去大衣,往衣架上一挂,顺势倒在沙发上,用膝盖指着旁边的空位,“坐,别客气。”
江循,从里面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又有好几条江少安的未接来电,他思索了片刻,还是回了一条:我在同学家,已经要睡觉了。
他刚发完,手机就响起来,是江少安。
“你家长?”段彦哲瞧过来。
“嗯。”江循握着手机,没动。
“接啊,你爸妈肯定急了。”段彦哲朝他努下巴,“有情绪也要耍得张弛有度才比较可爱。”
江循拿着电话走到窗台跟前:“喂,爸爸……”
江少安听到他的声音,先是叹一口气,然后火急火燎:“你在哪个同学家?要不要爸爸现在过来接你?”
“不用了,我在郑杭家,已经打算睡了。”
“……那爸爸明天来接你放学。”
“爸爸……”江循做了个深呼吸,“你到底给了丁昊义多少钱?还要不要的回来?”
那边一阵难堪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江少安疲惫地说:“几乎……全部,包括进货的定金。”
“……那你货买了吗?”
“没有。”江少安的声音快低到消失,“但小循你不要担心,爸爸会想办法把钱要回来。”
“怎么要?别的投钱的人要了吗?”
“……有的不要了,有的……爸爸还不知道。”江少安像是怕他接着追问下去,一锤定音地说,“好了,爸爸不打扰你休息了,赶紧去睡觉吧。”
这通电话结束的异常匆忙,挂了电话,江循盯着窗外茫然地发起了呆。
这里位于s市繁华地带,林立的都是江循眼熟的建筑,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但此时他又觉得并不认识这座城市,这些耸起的承载他回忆的高楼,也许在下一刻就能全部坍塌,把他压垮似的。
江循转身走进客厅,发现段彦哲已经换了一种姿势,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敲字。
段彦哲感觉到他的目光,仰起头:“打完了?想洗澡的话去浴室,我没开封的内衣放在柜子里,喜欢哪件都可以穿,不想洗也无所谓,你身上有伤口,最好别洗。”
江循望着他:“你呢?”
“我还有文件要写。”
“不睡觉?”
“看情况。”
江循坚持洗了个澡,洗完他也没有睡,而是拿了笤帚和簸箕,扫地上的浮土,扫完又找了块抹布抹电视柜。
不知道是他声音轻,还是段彦哲太投入,始终皱着眉噼里啪啦地打字,如老僧入定,等到时钟指向一点半过了的时候,他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在正在擦壁柜的玩偶的江循身上。
“你怎么还没睡?”
江循偏过头,看段彦哲几步走到他面前,惊讶道。
江循有一丝尴尬:“我睡不着,就随便收拾一下。”
段彦哲听了,什么也没说,直接就从江循手里拿过玩偶,指着卧室房门:“很晚了,去睡觉。”说完,他就转身,又走向沙发。
“段律师——”江循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段彦哲回过头,疑惑地问。
江循目光灼灼:“如果贪污的话,是不是要没收所有财产?”
“没查清楚时全部冻结,五万以上的,可以没收,情节特别严重的,会。怎么了?”
江循盯着他,半晌道:“哦,别人的钱能从罪犯的财产里区分出来吗?”
“……”段彦哲不解他一个高中生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但和江循的一点接触又使他无法将他看作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段彦哲把玩偶放回原位,笑了笑:“那当然能了,你不要小看检察院的侦查技术。”
江循听了,依旧没有表情,没有一星半点的高兴。
他似乎受此困扰,并显得苦大仇深,但段彦哲没有问,只是说:“别想一些有的没的,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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