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客房,两个人相对无话。那个人径自收拾整理,就当他不存在一般。
说当他不存在也不准确,那个人简直就在躲他。连从床前走到桌边倒杯茶水,也以离他最远的距离划著半圆绕著走。换身衣服也要严严实实地钻进床铺里拉上床帘,甚至还不放心地用被角压著帘子以防走漏一丝缝隙。
想起从前那个人和他推杯换盏、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更衣沐浴的样子,真真是差天共地。
所以当店小二把浴桶送进来的时候,他自觉地咳了一声:
“今晚月色不错,我出去走走,楚公子自便。”
初一的月光著实黯淡,连带著镇上的风光都乌漆漆的瞧不出什麽可人之处。他在外面闲晃了一圈归来,一推看门,就看见那人倏地从桌边站起来,低著头从他身边走过,撂下一句:
“浴桶里的水换过了,我也出去看看月光。”
他看著砰地一声阖上的房门,摸摸鼻子。原来那个人这样嫌恶他啊,不仅不愿意被他看去赤身露体的样子,甚至连他本人赤身露体的样子也不愿意看到。也对,谁叫他曾经做下那等龌龊之事呢,那个人是谦谦君子,不愿嘴上伤人,但心里一定憎他得很。
那晚他心情起伏,睡得并不好。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另一张床上传来的呼吸,听起来也乱得厉害。
下三滥(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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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小镇山清水秀,加之又是杏花烟雨的暮春时节,一派旖旎风光。他这两日却过得极为忐忑。
他在那个人心目中大概已是龌龊不堪,沐浴睡觉都谨慎小心地防备著他,不跟他搭话,也尽量避免和他目光对视,但要说那人恨他憎他,他又隐隐觉得不像。以那个人的性子,若真的厌恶一个人,定会断得一干二净,离得越远越好,断不会容许他同宿一屋,同行一路。
不赶他走,却又不同他说话,到底是个什麽心思?他一边轻转著手中的银针,一边拿眼偷觑那个人清隽的侧脸,实在是琢磨不透啊。
同行的有人赞叹:
“茶水食物皆要银针试毒,唐三公子果然细心谨慎。”
他自桂花鱼中拔出银针,笑著拱手:
“李兄见笑了,不过是习惯使然。”
其实唐门中人体质特殊,根本不惧怕一般毒药,银针试毒全无必要。不过上回被人暗下春药的事在两人心里都存了芥蒂,此行他干脆把所有饮食都当著那个人的面检查一遍,好叫他放心。
那个人听了他的话猛然抬头,不期然视线撞了个正著,亮如星辰的眸子闪过一丝困窘,然後便微咬著下唇撇过头去,他看著那个人泛起一丝微红的耳根,心跳突突地快起来。
真是没有救了。即使已经过了半年,即使那个人曾经用剑尖指著他,即使在那个人眼里他只是个下流之徒,他对他的喜欢,仍然没有减少半分。
步出茶寮的时候,那个人握著拳踌躇了很久,才快步走到他身边低低说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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