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克雷登斯为什么又忍不住辩解呢——“但……但是母亲,说不定他站在我们这一边,他也是——”
母亲自有判断,所以玛丽用最后的一记狠抽,当做最终的回答。
“他不会是。”玛丽把皮带放在桌面,就放在克雷登斯趴伏着的面颊边。
木头门吱吱呀呀地打开,吱吱呀呀地关上。
克雷登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然后他为他的错误付出了代价。
这大概就是克雷登斯第一次和帕西瓦尔见面的结果,那时候克雷登斯想,不止是他有罪,那个不知名的男人也有罪。
所以和那个男人说话,就是在加深罪孽。
克雷登斯哆哆嗦嗦地把衣服穿好,又哆哆嗦嗦地把房间的家具摆整齐。然后把皮带穿进裤子的环扣,将裤子高高地提起扎好。
那天晚上他没能好好地睡着。他太痛了,侧睡时前一天被母亲用棍子打的胯骨会疼,平躺睡今天挨的鞭打又疼,最后他趴在床铺上,但窒息的感觉让他睡不着。
所以他试图把这份委屈和愤怒的情感转移到白天接触的男人身上,并想学着母亲的样子,从对方身上找出恶魔的痕迹。那他以后也就能一眼看出谁有罪,他就不会再犯错了。
可他没能做到。
因为那个男人确实只和他说了几句话。就在他发传单的时候,他把传单递到了男人面前。男人先是不耐烦地挥手把传单打开,但不知为何又转回来,站在他的面前打量着他。
“你是……”男人说,他微微低下头,但发现克雷登斯的头太低了,又干脆换做直接命令——“你把头抬起来。”
克雷登斯愣了一下,瑟缩地向后退了半步。他的目光盯着男人的皮鞋尖,由此得知对方就是刚刚走过去的其中一人。克雷登斯总是用这种方法判断对方的身份,毕竟他实在不太习惯和别人对视。一旦和别人对视,他就说不出话。
所以他依旧低垂着目光,然后稍稍地把头抬起了一点点。
“我说话你听不到吗?我说——”男人见着命令不起作用,干脆自己动手,亲手托着年轻人的下巴抬起来。
而这一触碰,差点让克雷登斯吓得跳起来。他害怕陌生人碰他,也害怕熟悉的人碰他。陌生人碰他之后大多数时候他会听到“怪胎”和“垃圾”的结论,偶尔还会有人往他脸上吐唾沫星子。而熟悉的人碰他——除了弟弟妹妹,母亲的触碰只会让他被碰到的地方疼痛无比。
他触电般地向后退去,却突然被男人抓住了手腕。
“你是……你——”男人捏住了他的下巴,就像捏住了一只小动物的脑袋。男人的手劲很大,如果用力一点确实能把克雷登斯的下巴捏碎。
克雷登斯无处可逃,他的眼睛飞快地扫过男人的脸又飞快地垂下。他觉得自己要挨上一拳了。虽然母亲总说他们做的事是在让世人睁开眼睛,但好像世人总是很讨厌他们。他确实因传单的内容被狠狠地揍过,而这一次大概也一样。
不过没关系,他虽然本能地发抖,但其实他习惯了,所以并没有想象中的害怕。
可是那个男人的眼神却不像要揍他,就在那飞快的对峙中,克雷登斯觉得男人的表情露出的是好奇和诧异。就像认识自己一样,可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对方。
然后男人放开了他,问了那个克雷登斯向母亲招供出来的问题——“你叫什么?”
克雷登斯没有回答,他还没能顺利地组织语言。
“我问你,你叫什么?”男人的语气又加重了,他对他没什么耐心。
“克雷登斯,克雷登斯·拜尔本。”克雷登斯小声地答道。
男人听到答案后顿了一秒,又追加了一个问题——“这不是你的真名吧,你的姓氏是什么?”
“我……”克雷登斯被这突如其来多加的问题弄得有点乱,但想了一会后还是认真地回答——“拜尔本……我……我是被收养的,我……”
克雷登斯没有说完。他的脑海中响起玛丽说他母亲与恶魔做交易的肮脏,他觉得不该说出母亲的姓氏,何况他也不确定从别人那里听来的父母的姓,是不是他原本真正的姓。
男人没有再继续盘问,站在他面前一会,便离开了。
哦,这么说来,克雷登斯确实没有对玛丽实话实说。
男人和他说了好几句话,可克雷登斯说只讲了一句。
怪不得克雷登斯要被惩罚,母亲总是能看穿一切。那个男人应该真的是魔鬼,用三两句话博得人的好感,然后让人出卖自己的灵魂。
克雷登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脸侧向一边压在枕头上。他现在算是自省结束了,他大概已经赎清了今天的罪孽。
直到他慢慢地闭上眼睛,试着把意识投入梦乡时才发现,原来一旦和恶魔说了话,不管怎么自我惩罚,都再无法从中逃脱。
他发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梦境,梦里他被卷进了漩涡的中央。
他抬起头来,看到乌云密布的天空之中是母亲凌厉的双眼。她大声地咒骂着他的卑劣与龌龊,用闪电代替皮带一记一记抽着他露出水面的脑袋。
他想躲却躲不开,不仅如此,他还越陷越深,越陷越深。他被浪花推来挤去,起起伏伏,跌跌宕宕。然后有一股力量抓住了他的脚踝,一瞬间,他被直直地向下拖去。
他伸出手想抓住点什么,胡乱摸索中与一个温暖的手掌碰在一起。求生的yù_wàng让他死死拽紧,那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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