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哥只知道长清律师事务所的老板叫“程先生”,却从未见过他,所以他看得坦坦荡荡,毫不遮掩。
酒吧有规定,服务员为客人上酒时得单膝跪地,何小哥来过一次,也许是不熟练,下蹲时向右边偏了偏,差点弄洒了酒。那是程洲桓第一次近距离地看何小哥,卡座里灯光很暗,勾勒得人的轮廓也格外温柔。程洲桓听他小心翼翼地低头道歉,竟生出揉揉他头发的冲动。
不过当然忍住了。
他不喜欢与不熟的人有身体接触,更何况是这种卑微又笨拙的服务员。
次日上班袁东笑嘻嘻地请年假,说想和女朋友准备准备年底的婚事。程洲桓批了,顺道给自己也放了个假。
休假期间他哪也没去。
北京的家只消每年春节回一趟就行,旅行更是不考虑。身为已经打出声望的优秀律师,他一个月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全国飞来飞去,实在不想假日还在旅途中度过。
于是成天宅在家里打游戏,一日三餐要么叫外卖,要么随便煮一碗面解决。
假期的第三天,网购的游戏到了。他隐约觉得快递员的声音有点耳熟,下楼拿才发现,竟是何小哥。
他很惊讶,却不动声色,签收后随意问了问:“新来的?”
何小哥看起来风尘仆仆,却相当精神,笑着用方言答道:“是撒,刚跑叻边。”
他能听懂,但故意露出困惑的神情。
何小哥立马改口,普通话很不标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说‘对,我刚跑这片儿’。”
程洲桓点点头,露出礼貌的笑:“辛苦了。”
包裹里是新出的ps4游戏,程洲桓之前还等得着急,如今拿到了却玩得心不在焉。
老想着何小哥。
不是在酒吧干得好好的吗?怎么又开始送快递了?
game over了好几次,程洲桓索性不打了,上网确认收货,登录时心念一转,打开详细物流,果然看到何小哥的名字。
“何辛洋正为您派送,请保持手机畅通。”
程洲桓反复念叨了好几次这刚知道的名儿,自言自语道:“真土。”
假期里又收了好几次快递,程洲桓一改以往让放收件宝的习惯,每次都亲自去拿。何辛洋总是笑呵呵地站在一辆破旧的三轮车边,看他来了就挥手喊:“海贼王路飞先生,这儿!”
听到“海贼王路飞”,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注册淘宝账户那会儿他还在念大学,当时正看着《海贼王》,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名儿,便顺手敲上主角的名字,这么多年了也懒得改一改。以前没有收件宝时,快递员一般就核对一下电话号码,不会冲着他的脸喊“海贼王路飞先生”,后来有了收件宝,“海贼王路飞”这名儿就更是没人叫了。
结果突如其来就被嚎了这么一嗓子。
“海贼王路飞”看文字不觉得有什么,被人中气十足地念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程洲桓觉得很丢脸,委婉地提醒别这么喊,何辛洋答应得好好的,下次又会扯着嗓门喊。
他无语,连继续纠正都觉得掉价,见三轮车挂着一把滑稽的大锁,随便问:“锁得这么严实啊?”
何辛洋脸色暗了暗,很快又恢复正常,解释说因为以前送货时不注意,放在后面的包裹被偷了,只好用铁皮把后座关得严严实实,停车时就把门给锁上。
程洲桓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把锁,忽然问:“你还丢过快递?”
何辛洋摸摸后脑勺,显得不大好意思,“就丢过一次,是一份资料。不过你放心,有这把锁就没问题了,以后绝对不会弄丢你的快递。”
程洲桓早就消失的内疚又被挑起来了,看向何辛洋的眸光也渐渐深邃。
他生得好看,一双眼睛认真起来时格外深情。何辛洋大约是没被这么看过,眨了眨眼,凑近问:“路飞先生,你怎么了?”
程洲桓眼皮轻跳,暗自叹气,跟何辛洋要了笔,在包裹盒子上快速写了三个大字,推到人家面前,“来,跟我念。程,洲,桓。别再叫路飞了。”
何辛洋用方言和普通话各自念了一遍,抬头笑道:“记住了!”
“你呢?”程洲桓掏出手机,明知故问,“叫什么?我存个联系方式,以后需要寄快递就找你。”
“行!我给你算优惠价!”何辛洋清清嗓子,像开学时站上讲台做自我介绍的转校生,“我叫何辛洋,人可何,辛勤的辛,海洋的洋。”
程洲桓存了号码,想再多说几句,却听何辛洋的手机响了。
铃声是过时的座机式声响,音量大得如同老年机。
何辛洋从腰包里拿出手机,接起后用方言说马上就来。
程洲桓有些吃惊,那手机还真是个老年机,巴掌大小,黑不溜秋的,边角磨损得特别厉害,一看就是用了很久。
现在的年轻人谁还用这种手机?
就算嫌苹果手机贵,起码也可以买一部国产智能机。
前几日程洲桓出门倒垃圾,听邻居家的8岁小男孩哭着跟父母要智能机,说没智能机会被同学笑话。
8岁的孩子尚且有如此心理,何辛洋怎么还用得心安理得?
见程洲桓的神情有些奇怪,何辛洋挂断后又从腰包里掏出一个款式相同但颜色不一样的老年机,毫无愧色地说:“买一送一,太适合我这工作了。一个不够用,两个刚刚好。”
何辛洋说方言和说普通话时很不一样,刚才讲电话时大大咧咧,自带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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