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方才上朝的情景,执废又叹一口气。
虽然祭天大典的时候已经跟朝臣们打过照面了,但那时候距离祭坛太远,不少站得远的朝臣都只能看到执废一袭紫金锦衣的身影,根本看不清他的样貌,所以对执废第一次上朝的事情显得格外热切,一大早就堵在朝云殿门口,将正门侧门结结实实地堵了个水泄不通,执废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脸上还挂着僵硬的笑。
有点像马戏团里的小丑,执废皱着眉,微微低头抬起袖子扭转脖子左看右看,然后回头小声对身后相距一步半的沐翱说,“我衣服上沾了什么吗?还是内衣外穿了?太子服有好多地方繁琐不堪,是不是扣子扣错了……”
沐翱忍着笑意,靠上去,在执废耳边小声说,“殿下没有任何不妥,是那些大臣们大惊小怪罢了。”
“执废?为何不进殿?”三皇子仍旧一身雅致的月牙白衣袍,见执废站在殿外踯躅的样子,又看了看那些掩饰不住好奇目光的朝臣们,轻笑一声,“太子弟弟可是怕了这些猴子?”
“猴子?”
执语笑得更为风雅,“他们自以为在观察你,殊不知他们的丑态尽显于你我二人眼中,不是耍戏的猴子是什么?”
执语说完从容地牵住执废的手大大方方地走入朝云殿。
执废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双眉略皱了皱。
沐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转过头,不期然地见到大殿一隅与几位大臣攀谈,目光却紧紧追着执废的大皇子。
朝堂上的殷无遥,执废是第一次见到,那身上罩着庄严肃穆的感觉,目光扫视群臣时的那种冰冷无情,只要对上一眼就会压力袭身,不敢再看上第二眼——真正俯瞰天下的君王。
就连执废也微微低着头,心头漫上了些许苦涩。
侍君身侧,朝夕不虞。
常相离曾经这么跟执废说,现下想来,这八个字可说的上精辟至极。
殿上跪着的官员,全身瑟瑟发抖,头低得不能再低,看上去就像是蜷缩成一团的刺猬,或是遇到危险的鸵鸟,紧张和惊恐让四十出头的中年官员连话都说不出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嚷着什么。
殷无遥怒极反笑,嘴角弯起的弧度却没有一丝温意,“这么说来,水患成灾,你们想到办法就是伸手向朕要钱了?”
说着不轻不重地一掌拍在皇案上,这一掌虽然力道不重,但那沉厚干脆的声音却在安静的大殿上回响须臾,帝王冷哼一声,一时惊得站在两旁的官员们都不禁心下大骇,殷无遥身边随侍的两名太监已经吓得脸色苍白。
“再拟一份奏折上来,若还是像这本不切实际、泛泛而谈,你们自请赴灾,别回来了!”
那位官员呈递上去的奏折就这样被皇帝从龙案上摔了下去,正好砸在跪在殿上的官员面前。
大殿静若无人,没有一个人为那位官员站出来说话,殷无遥冷眼看着侍卫们架起官员的双臂,拖出宫外。
自古水患一直是百姓心中的大敌,比起流寇兵祸,百姓更关心的是有没有饭吃。
殷无遥既不像以往的帝王那般派遣巡官至灾区,拨下一笔大款赈灾修堤,而是第一时间考虑赈灾方案,力求方方面面的问题都能得到解决,不得不说,他是个很讲究效率的帝王。
这样的帝王,如何不是一个好帝王?
执废看着殿上那黑着脸的殷无遥,俊秀中带着霸气。对于国家大事从来不含糊,就连小事也不容许出任何差错。
唉……大事都是殷无遥亲自决断的,诸如地方纳贡、审批缴税等等只要签个字例行表彰一下的小事,全都堆给了执废。
又是一份全篇歌颂帝王功高德彰的奏折,手指滑过纸面,执废只觉得无力。
懒懒地将下巴抵在桌面上,一旁磨墨的小太监手还在机械地动作,额上的冷汗却滴了下来。
闻涵推开门,将差点放在桌面上,温和地笑着,“这是陛下为了锻炼殿下啊……”
执废抬起眼快速瞄了下还剩下的奏章,“是吗……”拖长了音节,这句话显得无精打采。
沐翱全然不察执废眼里的疑虑,眼睛里闪着有神的光芒,“肯定是这样!陛下有意要栽培殿下,只有陛下有这个眼光能发掘殿下的优秀呢……”
执废苦笑,“闻涵……你和绿芳越来越像了……”
闻涵意识到自己有些大放厥词的狂妄,马上红了脸,低头立在一边。
午时一刻,殷无遥很准时地出现在执废面前。
修长优美的手指一本本翻阅过那些奏折,专注地通读了一遍之后,皇帝沉默了半晌,抬眼看向执废,目光说不上友善。
“为什么早朝的时候朕问可有治理水患的良策,小七没有站出来?”
执废不解地看着皇帝,“儿臣并不懂得治水……”
“喔?”殷无遥挑了挑眉,摊开其中一份奏章摆在执废面前,白纸黑字外加朱红的批注,格外清晰,殷无遥盯着执废的眼睛,却一字不差地将红笔批注的字慢慢念了出来,“江左五洲税赋与富余物资充作灾粮屯于一处……小七,你可知全国的赋税交的不是金银?你可知一道奏折来回需花上多少时日?你可知江左五洲是全国最富的地方之一?”
执废摇摇头,上朝之前他也只是在做策论的时候看过这方面的书籍,具体的,他并不清楚。
他擅自做了决断,让那些需要上缴国库的税赋先去赈灾,虽然欠缺稳妥,但执废不知道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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