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听了母后的一番话,我才渐渐地明白了一件事情。汉朝初建,就连后宫中的权力,也划分的不甚清晰,内府之事,帝王之事,不少倒是让皇后做了。如今朝廷,本就是战时编制,只讲究效率。
正因如此,朝廷尚具雏形,权利分配中谁得到多少,很大程度上看当事人自己的身份、本事和威望,而母后很多事情亲力亲为,为的并不是别的,而是揽权。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问母后道:“那各宫夫人那里,也有赏赐么?”
母后点点头:“我最先拟好的就是那张单子,明日一早就遣人将东西送去。”
我走到了房角的那张大案几边,将最下面的那张礼单拿了出来,往下扫了一眼。
我试探着问道:“母后,这只夜明珠是配在太极殿的?”
母后嘴角轻轻一弯:“你父皇最爱财物和美姬。这等财宝,难道不让他在诸臣面前展示一番?”
我笑着点了点头,又道:“不如……将这柄夜明珠直接送至父皇的寝宫可好?”
母后怔了一下,有些了然地笑了笑:“盈儿的意思是?”
我道:“刘如意已经启蒙了,父皇必将此物赏赐于他,如今桂宫恩宠无加,我们何不再给它添些虚名?月满则亏,物极必反,如此珍宝,皇上不留于太极殿而赏于戚夫人母子,朝中大臣就算没有非议,如今天下岁饥民困,他们母子必会落个穷奢极欲的名头。”
母后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虽是小道,倒也无妨。就按盈儿说的办。”说罢,母后又拿了一张新绢,重新将后宫各类物品誊抄了一遍。
第二日第三日我本还想留在母后处,母后却说,这是妇人的细末之事,要我不要管了。太学我也不太有兴趣,孙叔通无法教我我最需要的东西,更何况当初刘盈便是打着“仁义”的幌子去指责母后杀害戚夫人的,绵羊式的行为方式和太傅孙叔通的道德教化不无关系。我索性便以大病初愈,要多修养几日为名,一直修养到了现在。
这几天干脆泡在了樊哙的府上,整日磨着他教我骑马射箭。樊哙是汉初第一猛将,武将中的第一功臣,他和丞相萧何一样,都曾是父皇在沛县当小混混时的好友,樊哙同时也是母后的妹夫,我的姑爹。
历史上他为人直爽,手握重兵,是刘盈后来上位的最大助力之一。
我饮着烈风,仰面看着苍穹,茫茫天地之间,只有我独立于此……
心境……倒是渐渐地开阔了。樊哙满脸须髯,大大捏捏,我也从不需在他面前作伪,这几日,每日骑着一匹小马驹,跟着朝霞落日一起驰骋,呼吸着潮湿的空气。
异世而来的心中空洞,似乎被大自然一点一点地填满……
我深深地呼吸,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和安宁。
胸口下隐藏的狂躁焦急的气息渐渐微弱了下去……
这样一来,我每日的饭量倒是大了一倍还多,母后也直夸我长壮了许多,精气神都出来了。
我渐渐不再失眠,而是专心在樊哙教我的一套刀法之上,我将心中的积郁全部都发泄于练武,按樊哙的话说,我几乎成了武痴。
这几日我虽不常在宫里,有一日中午来向母后请安时,宫人却飞报了一件大事。
原来刘如意在御花园玩耍时,将父皇赐予的夜明珠摔碎了,听说好像是刘建推他,父皇要重责刘建,让教导刘建的嬷嬷顶罪受罚。
刘建是父皇的第四子,比刘如意还要小一岁,汉王宫宫女所出,其母在产子的时候故去了,刘建在偏宫的一角由一位老嬷嬷带大,母后从没有少过他们赏赐和衣食。
历史上他被封为燕王,驻扎在靠近匈奴的边鄙之地,以力大而冒进著称,在二十岁时因不敬被母后赐死。
我闻讯便要赶去,母后拉住了我的手:“以礼为上。”我点了点头,便在宦者的带领下直往御花园奔去。
风吹开了我的袍袖,我微微虚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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