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僵硬了的思维和神经在那一刻一起复活,我相信我此刻的表情比俊二更为著急。
他重重点了点头,带著我转身跑了起来。
跑出校门,俊二拦了一辆计程车,去医院的路上,时间开始成为一种凌迟,我不敢问相沢秀一的情况,生怕听到任何我不想听到的句子。
我清楚地记得俊二刚才说,等我从英国回来的时候,相沢甚至可能已经不在了。
即便已经想到他的病可能不轻,我依然不能接受死神已经站在这麽近的地方。
我甚至似乎已经能嗅到死亡的味道,死神的镰刀就停在相沢紧闭的双眼上方。
这样的幻觉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身边的俊二一言不发,只是把拳头握得死紧地放在膝盖上,我知道他现在心里的痛苦绝对不会比我轻。
但是我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我知道我的话胜不过病魔,更胜不过命运。
生活就是如此现实,现实到残酷,我们注定没有任何力量去挽回注定要失去的东西,不管那对我们来说多麽重要。
即使再不愿意,计程车终究还是停在了目的地,到这一刻,我却突然有些怕了。
我会见到怎样的相沢?我忽然对於即将到来的一切恐惧起来。
你我间的第一次 26
「走吧,这个时间,哥哥大概还没有恢复意识。」
俊二站在我身边,眼珠里流连出挣扎的神态,他深吸了口气迈开一步,脚步居然是微微颤抖的。
我沉默地跟在他身後,我们来到住院部三楼,相沢已然住进了重症区。
走廊上异常安静,除了我们的脚步声外我只听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大概是不断飘进鼻腔的消毒水味道太过刺激,看到俊二停在挂著相沢名字的病房前的那瞬间,我觉得鼻腔里不断冒上酸楚的味道。
湿意猛然涌上眼眶,我别过头去用力吸气,把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暂时打压下去,然後我向前跨了一步,看著俊二推开病房的门。
几乎是门被推开的刹那,我看到了相沢。
他就躺在离我不过三米的床上,周围全部都是白色,白色的枕头,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墙。
在那一片雪白的世界里,他的脸色也是完全苍白的,几乎就要和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
那种他下一秒就要消失的错觉,让我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身体再次僵硬到无法动弹,我被绝望钉在了那里,只能愣愣看著他紧闭的双眼和氧气面罩上因为微弱的呼吸而产生的白气。
我有一种感觉,眼前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挑战著我感官的极限。
瞪大了眼睛,双腿无意识地把我向相沢的病床边牵引,一直走到他身边,我的脑海中都还是一片空白。
我只知道死死盯著他看,生怕我一个眨眼,他就消失在我眼前。
那种深重的恐惧和不安几乎要把我的意识吞噬,身体里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颤抖著不敢发出哪怕一丁点的悸动。
「赤阪君,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边上传来略显沙哑的女声,那声音本来应该很好听,却因为积压了过多的疲劳和担心而变得暗哑而苍白。
我茫然地转头,看到相沢的姐姐正满脸忧伤地看著我。
她和相沢很像的眼睛里浸满了悲伤,淡雅的妆容无法掩饰她的憔悴。
她只看了我一会,便把目光调到了相沢的脸上,「秀一他,今天去做透析之前还跟我说,你明天就要走了,他还想明天是不是能坚持一下去送送你呢,可是他其实已经没什麽力气走路了。」
说完,她抿紧了唇慢慢呼出一口气,强忍著的泪水却已经汹涌地蔓延上眼圈,俊二走过去抱住她,却连自己也是在颤抖著的。
「他到底怎麽了?」终究,我只是木然地这麽问了一句,我甚至开始在心里後悔自己当初怎麽没有去念医科。
「常染色体隐性遗传性多囊肾,隔代遗传,爷爷以前有这个病,但是父亲、叔叔、我和俊二都没有被遗传到,秀一却……」
相沢的姐姐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她别开头不再看相沢,睁得大大的眼睛往天花板的方向看,那里面潋滟著的水色被渐渐强压下去。
我对医学知识不了解,我不知道这个病到底有多严重,我脑海中还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不知所措。
「医生说哥哥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得这种病的小孩很多婴儿时期就会死的。」俊二慢慢开了口,声音里满是颤抖和哽咽。
听到「死」字,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我转头看向相沢,无法想像如果眼前的这个人就这样停止了呼吸我会怎麽样。
太过难以想像的事,让我连心跳都要为之冻结。
「这麽多年哥哥都没有发病,我们本来以为他不会有事了,他从小练空手道,明明体质一直很好的。」
俊二顿了会又说了一句,我这才明白为什麽相沢会那麽强,一直练空手道,他其实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吧。
「什麽时候发病的?」
我在床边坐下,以极认真的目光注视相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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