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一夜忐忑不安地一动不动,生怕弄出一点动静,便会被祁寒当作可疑目标“砰砰”掉。一边在内心哀叹:抱大腿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啊~~~
他也不是没动过换宿舍的念头,可一来舍不得刚跟盛锐建立起来的友谊,二来他也不傻,知道当前这个情势之下,恐怕不会轻易批准他调动。
没法子,忍着吧。
原想着旅游期间说不定可以轻松一把,结果……
罗德抹一把辛酸泪,咬了一口扭扭糖。
穿梭机无声地航行,盛锐躺在铺位上,静静出神。
出发去旅游的前一天,他同意了放弃那批反物质的所有权,也做好了所有的交接手续。
舰队方面给了他丰厚的补偿,他可以富足地度过一生,再也不必为人身安全担忧。
这次的旅行,于他其实是一场道别。回去之后,他便辞职。短暂几天的经历足够令他明白,即使是太空时代企业化的军队,也并非适合他安身立命的场所。
可是……
很舍不得啊。
罗德,薛垣,祁寒。
每一个都相处未久,每一个也都非比寻常。落难之中的情谊,只怕此生难再。
薛垣躺在盛锐对面,半祼着身体,翻看悬浮在头顶的屏幕。一把金灿灿的长发绕过肌肉紧致的膀臂,从床沿垂下去,在空调的风里轻轻晃动。
罗德坐在薛垣下铺,套着一个大裤衩,一只脚踏在床沿上,以嚼黄瓜的姿势无比豪放地吃一根扭扭糖。他总是能从不知是哪里的地方变出各种零食来。
祁寒睡在盛锐正下方,盛锐看不见他。只有清淡的水仙花香偶尔一丝一缕沁过来,像一支细小的触角,勾着人想张望。
他会在下面做什么,又在想些什么呢?
从今往后,自己的人生,是否还会与他有所交缠?
……
这样想着,盛锐慢慢睡了过去。
“四季博览园”建在凤凰四号太空城中,是整个舰队里最著名的人造景区。
四季更迭,对地球人来说是最寻常不过的自然现象。可对太空一族而言,却是不可思议的神迹。虽然难以复制精妙的季节变换,但可以造出四时之景供人怀旧,于是便有了这个博览园。
这里不仅可以赏花观景,也是休闲游乐的好去处。园中到处小吃琳琅,中西俱全,“木莲冻”的字板挨着“gelato”的招牌,粉鱼儿的小摊挨着奶酪火锅店。
街头艺人妆扮各色,走过一群宫裙繁复、面涂粉彩的贵族小丑,又来一群猩红斗篷、晶亮盾牌的古罗马角斗士,后面跟着一群环珮丁当、轻衫广袖的古装仕女。
春之园风景最美,游人也最多。繁花似锦,水色岚光。
盛锐跟着大伙儿走走停停,祁寒亦步亦趋随在旁边。两个人偶尔隔花相看,彼此不言。
风里忽然飘来一个女孩子清甜娇憨的声音:
“我喜欢牡丹和水仙。《瓶史月表》里说,牡丹是三月花盟主。《瓶花谱》里面,把牡丹、水仙、兰、梅都列为一品九命呢。”
盛锐循着方向望去,见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子正在对一群同伴大发议论。
“花要和男人放在一起观赏,才是绝配。你们看,‘英’这个字的本意就是花,成语有‘落英缤纷’,花木名里有兰英、白英、紫云英,芍药里有个品种叫‘迭香英’。‘雄’呢,就是男人。合在一起,‘英雄’就是花一样的男人。”
“钱钟书他老人家不是就说过吗,动物里都是雄的弄得很美丽来引诱雌的。我觉得人类也该是这样,男人要既很强壮又很美丽才对。”
她说得高兴,却不知道不远处就站着一个很美丽但很病弱的男人。
薛垣怕盛锐尴尬,笑嘻嘻过去打岔转换气氛:“哎呀,采蘩你又在当众夸我了。不过我对引诱别人没兴趣,只想对着镜子引诱我自己。”
迟采蘩是薛垣的发小。两人的父亲同属舰队高层,两家住得很近,从小就认识。
回头看见是他,迟采蘩一个眼刀丢过去:“自恋呢也要有个限度,这大庭广众之下,你——”话未说完,眼角蓦地捕捉到一道颀长身影,一颗心登时漏跳了一拍。
她的记忆里,祁寒从不参加集体活动的,怎么这次也来了?
此刻他站在一棵桃花树下,瞳内映着桃花。烟似的水红落在莹润的碧色里,像落照深潭的霞。
春天的确是令人欣喜的季节,就连他那双一向波澜不起的眼睛里,都萌生了一抹喜悦的神采。
只是,明明临着开得那样热闹的桃花,他所在之处却依然清清凉凉。唯有条风细细,暗自递来一缕疏疏淡淡的香。
“傻瓜!”她兀自发怔,女伴一巴掌拍过来,急切地挤眉弄眼:“还不赶快想办法,引他看过来啊!”
迟采蘩恍然回神,听见女伴们低声窃笑:“一看见他,整个人都痴了!”
——死女人们!等下再跟你们算账!
心里又羞又恼地骂着,迟采蘩略微定一定神,歌声悠然而起,是一支绵软的吴语山歌:
“隔河看见野花开,寄声情哥郎听我采朵来。姐道郎呀,你采子花来,小阿奴奴原捉花谢子你,决弗教郎白采来。”
珠喉清越,转音如丝。
一曲歌毕,周围已然聚拢了一群年轻男孩子,捧着一束一束的鲜花对她献殷勤:“花给你采来了,你要怎么谢我们?”
迟采蘩顾不得他们,目光急急穿过眼前的熙攘投向那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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