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受师叔的诬陷,满腔都是怨愤,一到登州,就在酒家里碰上了一群人。当时烟霞派已经开始广招弟子,但来的人多了,总还是有人会被拒之门外,这群人就是被烟霞拒收的弟子,也不知他们怎么聚到了一起,在酒楼中痛骂烟霞派的不是。我那时正有大把牢骚,与他们一拍即合,于是跟这群人一起喝酒骂架,很快就称兄道弟。”
魏溪大笑:“师兄你跟他们可太不一样啦,他们是资质太差,你是资质太好。”
苏晋之道:“这又有什么不同呢,说到底还不是一样被排挤的一群?我本来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这样荒唐地骂了两三天,每天跟个怨妇一般,觉得自己也十分荒唐。第四天上,我本要向那群人告辞,再往江湖上闯荡。只见他们还是如第一天一样,指天咒日,骂得满腔愤慨。这时酒家里进来了一位小公子,年纪比我还小上一两岁,穿着打扮十分得体,一开口就打听烟霞派怎么走。”
“哈,这些人一定不会告诉他。”
苏晋之道:“你猜的对,这些人不但不告诉他,还把他拉来坐下,不停劝他烟霞派去不得,将这几天的种种抱怨一股脑儿地都倒给他听。可是这小公子执拗得很,根本不听他们的。也许是他从小娇生惯养,习惯了颐指气使,态度十分矜傲,不但对那些人很不客气,还拂袖甩下一句,说烟霞派要是收了我,金山银山自可奉上,他们只要不是眼瞎,怎么可能不要。”
“那可糟糕!”
苏晋之点头:“非常糟糕。虽然各大门派招收弟子都以资质为先,但门派越大,越需要银两。从前烟霞派避居一地,只靠山上物产与田产收租便可自足,现在大肆扩张,正是用钱的时候,怎么可能拒绝一个腰缠万贯的富家子弟?这小公子口气虽大,说的也是事实,只是给那些名落孙山的人听了,百般不是滋味。他们心中郁闷,便扣住了他,说什么也不让他走,非要他分说清楚。”
“人家拜师,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呵,他们说烟霞派沽名钓誉,包藏祸心,说这小公子要前去投靠,就是为虎作伥,不如在这里就把他杀了,免得江湖上再多一害。”
魏溪大惊:“啊?这些人怎么这么野蛮?”
苏晋之脸上仍是平静:“他们是不是只是说说,我也并不知道。只不过当时我还没有走出酒家,就听见他们打了起来。这小公子看上去锦袍玉带、弱不禁风,实际却也很有两手拳脚。不过他要打这么一大堆人,着实有些勉强。我在旁边看不过眼,便冲了上去,抽剑帮忙。”
魏溪赞赏道:“路见不平,那也是英雄当做的。”
苏晋之又摸了摸他头,续道:“可是我这一出手,招式便被那些人看出来了。他们虽然没被烟霞派收下,对烟霞派的了解还真是不少。我的剑招名称,乃至师承何人,这一动手,就全都给他们识破了。他们发现我原来是烟霞弟子,当下调转矛头,把刀剑都指向了我。我申辩自己是受屈离开门派,他们不信,只因沾上了烟霞两字,便成了他们的仇敌。不论我原本何人,曾做何事,都再不重要了。我一开始还觉得委屈,到后来被他们打得昏头,心里只感到生气。于是不管不顾地下了狠手,在砍伤许多人之后,这才带着那被无辜牵连的小公子一齐逃了出去。”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魏溪喃喃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师兄,那你杀了人没有?”
苏晋之摇摇头:“杀没杀人,我也不知道。当时血气上涌,只顾着泄愤,哪管得了那么多。阿溪,你只觉得我医者仁心,其实在从前,我只是一个冲动又好斗的莽夫。”
魏溪似乎很是吃惊,在心底琢磨着这段故事,反复咀嚼了多次,才道:“可是,可是你还是救了那个小公子啊。再说,人都是会长大的,年少的时候难免会冲动,你看,我也常常做错事,要不是有你,我只怕会错得更多呢。”
苏晋之说出这一切,本来还有些怕他生厌,听到魏溪这么说,才终于放下心来。
他说:“也许你说的对。每个人一生都注定要经历劫难。只不过,十多年前的事情,到今天依然在重演,大家因为各人利益,囿于狭隘的眼光,不惜罔顾是非。只因为逍遥楼的名头,就将人一棍打死。这样的事情在江湖上层出不穷,屡见不鲜,实在叫人寒心。”
魏溪听他语调低落,也有一丝忧郁,回想下山这段时日以来的种种遭际,实在叫人感慨万千。不过他生性乐观,本能地觉得不可如此沉沦,即便是在一片阴沉无望之中,也努力振作了精神:“可是我们也遇着了不少好人呀,你看,你和师父当年救我,不就是不图回报的么。虽然我见师父他老人家的机会不多,可是他毕竟捡回了我的小命,对我有再造之恩。师兄你对我,就更不用说啦……还有,还有那位沙先生可不也是个好人?即使他被萧堡主骗去偷东西,但他知恩图报,不也是一位讲义气重情谊的汉子?还有青娘姐姐,封大哥,他们一个个都爽直豪迈,侠气干云,你看,这世上除了小人,不还是有许多好人嘛。”
他一贯都是如此,再坏的事情,也能被他挖出一丝善意。苏晋之本来胸口郁结,被魏溪这么一安抚,瞬时开阔了许多。这孩子当真有非凡的能耐,与他待在一起,就叫人说不出的愉快,仿佛有个暖融融的小太阳照着,永远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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