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胸口积蕴着的、那已再无从回避的情感,萧宸只觉整个人一时如坠冰窖、吐息更是变得无比艰难,就好像每吸进一口气,都会将咽喉胸肺狠狠撕裂灼伤一般。
可这样的痛苦,对萧宸而言却并不陌生。
六岁时的那场祸事、沦为北雁俘虏时的酷刑,还有以魂灵之姿随伴在父皇身边的日日夜夜……即使乾坤倒转之后,所有的「过往」全都成了只有他一人知晓的虚妄,可那些经历、那些印记,却都实实在在地留在了他的记忆里、他的魂灵上。
可即使此刻的痛楚对他而言并非无法忍受,萧宸却仍控制不了此刻于心头滋长蔓生开来的自厌……和绝望。
因为那无论如何都不该存在的、禁忌、悖德且逆伦的情感。
──自从因敏行的一句无心之言觉出了此事的苗头,隐隐意识到什么的萧宸就一直竭力控制着让自己不去触碰、不去面对、不去深想。吃醋也好、父子同眠也罢……一切一切,即使足供证明的细节已然堆积如山,可只要不去触碰深究,他就能继续摀着耳遮着眼,当作自己什么都不曾发觉、当作那些情感从来不曾越线。
他靠着两世以来练就的自欺欺人本领说服了自己;可就算不看、不想,也压抑不下心底每一次同父皇亲近时的躁动……和那不断叫嚣着渴望更多的声音。
他想要父皇的目光永远只停驻在自己身上、想要父皇心里永远只搁着他一个、想要夜夜依偎在父皇怀里入眠,想要父皇能像孩提时那样时常拥抱、亲吻自己,想要……
想要……父皇。
如果说今天之前,他还能自欺欺人地继续告诉自己这样的「想要」只是单纯的父子亲情;那么今天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已再没有了回避的余地。
──什么样的儿子,会仅仅听到父皇摆驾后宫、临幸妃嫔,就难受得心如刀绞?
他生于皇家、长于皇家,对这些事儿本就再习以为常不过;又因生母早丧、感情淡薄,并不存在什么为母后抱不平的情绪;故于情于理,都不该为父皇驾幸承欢殿的事儿难受到此等地步才是。
可他不仅心痛了、嫉妒了,更隐隐生出了装病搅事、设法将父皇从祈昭媛那里「抢」回来的念头……这种程度的独占欲,又岂是单单的「孺慕」二字能够解释的?
他逃了两辈子、瞒了两辈子,可到头来,却终究还是躲不过自己的心,躲不过那无论天各一方又或日夜相伴、都无法停止增长的情思。
回想起两世以来一直被他刻意埋藏着的、上辈子那逼得他离宫出外、却由此沦入敌手惨遭横祸的一夜,萧宸只觉得无比可悲、又无比可笑,却因顾忌着外间值夜的藕花等人而只得强自咽下了到口的讽笑,只拉过被子蒙起了头,任凭些许湿意因脑海不断浮现的过往一点一点浸湿了眼角。
──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自己能什么也不要发觉,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只单单将那些明显越了线的在乎和执着当作父子亲情,然后一如既往地恣意享受、挥霍来自于父皇的疼爱和娇宠。
可从他避无可避地直面了真相的那一刻,一切,就已无了转圜的可能。
心思都已变了,人,又怎还会相同?
现下的他,只单单想到父皇眼下正宿在祈昭媛床上,就觉得心如刀割、苦涩难抑,恨不得就此冲到承欢殿将人夺回,让父皇身上只留下他的气息、他的余温、他的碰触。
身为人子,却对生身之父抱持着如此妄念……即使这深宫本就不是什么干净地方,这样的想法,也太过骯脏、太过可鄙。
但从觉出苗头的那一刻起,萧宸就知道,他改不了了。
他不知道曾经单纯的孺慕和仰望因何演变到了这样的地步,但情感的萌生和转变,却从来都不是一夕之间的事。
最初的最初,或许是父皇的另眼相待、也或许是紫宸殿里那数千个共度的时光。
在那些他病痛缠身的日子里,生命中最最欢悦美好之事,就是父皇的陪伴、亲近和拥抱。他的世界就局限在紫宸殿里、他的眼目就仅有父皇一人,即使后来有了姨母、也渐渐有兄弟们前来探视,真正能进到他心底、左右他所有喜怒哀乐的,仍只有父皇一人。
更别提身体康复之后、无论「视若亲子」还是「手足情深」,最终都被证明了不过是一场笑话,一幅禁不起利益撕扯的假象。
到头来,这世上真正在乎他、属于他的,终究只有父皇而已。
若说在此之前,他仍对父皇之外的人有过期待、有过盼望,那么在经历过上一世最后的结局后,他的整个世界、整个人生,就只剩下了父皇。
而他,却怀着满满的痛心、懊悔跟不甘,重生在了六岁那一年。
重活一世,前生种种虽已成了虚妄,但那些经历、那些情感,却都是深深刻印在他心魂里……累积了两世的情感、刻骨铭心的过往,如斯种种,又教萧宸如何能够割舍、如何能够放下?
──即使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但内心深处,萧宸很清楚:他的这一生,是为了父皇、也仅仅是因为父皇而存在的。
所以他不在乎太子的名位、不在乎手里握有多少权力,更不在乎未来自己是否能够承袭大统、即位登极。因为由始至终,他在乎的,从来都只是父皇的安危、父皇的治世……和父皇的爱宠而已。
当父皇于他而言便是全部,早已根深蒂固的情感,又哪还有斩断根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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