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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彦婉向来早起,朝食过后,向例是要案前读书半个时辰的,忽见秦素冒严寒而来,她很是吃惊,连忙叫采蓝接了主仆二人进屋。
“这般冷的天,如何跑到我这里来了?”姊妹二人分宾主坐定,秦彦婉便问秦素,一双剪水瞳清澈无波。
秦素未急着回答,而是转首向四下看了看。
这房间布置得比她还要简单,除了榻、几、椅、案之外,也就一旁书架上的书显眼些,就连布帘也是粗麻的,上头的线头宛若流苏,参差不齐地垂落着。
“二姊这里好生素净。”秦素似叹似赞地道,又转向阿栗:“回去后将供瓶洗净了收起来,我的房里不可再有一件多余之物,可记下了?”
阿栗忙应是,抬眼正迎上秦素淡漠的眼神,那刘海下的眸子里像汪了两团冰,看一眼能叫人冻上半日。
纵然知晓秦素对自己信重,阿栗还是有些心底发抖,头垂得低低地,不敢再看。
秦素其实也不过是随意地看了看她而已,此时早已探手取出袖着的纸,递给了秦彦婉。
“这是我从二兄那里求来的字,想请二姊帮忙参详参详,我该学哪一篇的字才合适。”她一面说着,一面便将两页诗文展开,摊放在了秦彦婉的面前。
“原来是为着此事。”秦彦婉了然地点了点头,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她递来的在纸上,逐字细看起来。
这两页纸一文一诗。文是抄录了《易经》里的一段话;诗则为古体五言诗,却是秦彦昭自己写的。
昨日秦素一定要求了他亲笔写的时兴诗文来看,秦彦昭最近却是因着守孝,学问上便疏懒了些,总共也就写了一首诗,文却是没有的,便拿了前些时候抄录的文字凑数。
“这上头的字我倒都认得,但意思却不大明白,所以才来请教二姊姊。”秦素细声细气地道,神情微有些局促。
秦彦婉和气地看着她,柔声道:“请教二字我可不敢当。不过,这一篇,”她纤长的食指点在抄录的那篇《易经》上,摇头道:“于你暂且无用。这字自是极好的,但意思却过于艰深,你如今学还太早了些,依我看还是先放一放罢。”
学字不是光抄字形,还要懂字意。秦六娘是个连《孝经》都看不明白的人,你叫她去理解《易经》,便如令小儿拉大弓,不仅会伤了小儿筋骨,亦会使之对弓箭产生惧意。
秦彦婉以为,秦素的一颗好学之心,若是因畏惧而止步,反为不美,还是循序渐进为上。
秦素闻言便点头道:“嗯,既是二姊说这个太难了,我便抄那篇吧。”她一面说,一面便将那篇名为《冬夜感怀》的诗拿了起来,面上含了一丝欢喜:“我也觉得这个好,虽然不大懂二兄在诗里说了些什么,但读起来很舒服。”
秦彦婉赞许地道:“六妹妹这样便很好。文章到手,先好生朗读几遍,也许读着读着便能明白了。”
秦素闻言,满面欣然,遂起身道:“那我便读一遍,二姊听我有没有念错。”
秦彦婉颔首:“甚好,你且读来。”
秦素便端端正正地捧了纸,朗声诵读起来:
“人生知何似,微雨过惊鸥;鸥飞如时去,雨落万古愁。
乘云看苍海,提剑踏浮舟;顾此更残夜,使我多烦忧。”
诗不算好,意气满纸,却是少年人的心性,只有最后两句暮气重了些。至于多用陈句,此乃刚学写诗之人的通病,秦彦婉自己都不能免俗,自不会去挑秦彦昭的眼。
秦素念完诗后,便切切地望着秦彦婉,似是在等她评判。
秦彦婉作势抚掌道:“读得很好,无一字念错。”
秦素暗里无奈长叹。
这诗的问题这么大,秦彦婉这个聪明人都没听出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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