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碑下,万人皆静。
余子式看到那碑文,心头猛地一颤,妈的,他房间里那么多帛书,王贲这小子想了半天就记得这么一句?这原是明末将军的一句话,余子式偶然有一日颇为感慨就写了下来,王贲搬空了他家大厅,期间怕是翻了他东西。只是这么多书,王贲你他妈憋了半天就记得这么一句?余子式觉得他胸口的伤似乎在滴血,当着百官、秦王、将士的面写七杀碑,王贲你真是太能了,老子服!
死一样的寂静后,台上秦王嬴政率先动了动手腕,他轻轻拍了下掌,“好。”帝王的神色平静,看不出赞赏,也看不出不悦。
这怕是大秦历史上最短的一篇书了。连着七个“杀”字,煞气扑面而来。自春秋以来,将军四方征战,不就是一个杀字吗?文臣满口仁义道德,不敌武将一个“杀”字。
狼烟四起,烽火飘摇,要杀便杀出一个盛世天下,永世安宁!自然是好。
这一日,西风细草,招摇少年出咸阳。
余子式站在角落里,看着浩荡的兵马,黑色的大旗,以及马上那小人得志便猖狂的黑衣少年,他不禁想,这一位还真给他找了个挺大的场子,欠他的十两银子,怕是要等许久才能给他了。
这一别,再见也不知道要多少以后了。人生自古伤别离啊。
待到那浩荡兵马远去只剩烟尘,余子式终于回头慢慢往秦宫走。
……
大殿里空空荡荡,一个宫人也没有。秦王端坐在大殿中央,四周均是黑沉沉的岑寂。余子式不紧不慢地走进去,平静地行礼。
“起来吧。”由于太过空旷,连声音都显得有些意外的幽幽。
余子式抬眼望过去,嬴政一个人穿着玄色朝服,与那一室的静默和谐相处。孤独啊,这些词都是不合适的,他是千古一帝嬴政,他是始皇帝,威震后世两千年,这样的人怎么都不能用孤独二字去形容。
“你很少求见,出什么事儿了?”嬴政淡漠地问道。
余子式抬眸看了眼嬴政,平静跪下,从袖中抽出那半截袖子,摆在了面前。“臣,见了韩非。”
嬴政的眼睛一瞬间幽深起来,他盯着那封明显染着血污的书文,不知再想些什么。他慢慢起身,亲自走到余子式面前,伸手拾起了那封血书,他语气如常道:“我曾让你不要插手韩非之事,你看样子倒是忘了。”
“陛下,韩国本就已然亡国,实在不宜再出兵屠城镇压,韩非之谏,不无道理。”
嬴政抖开那血书,只扫了一行后,眸子就陡然变了变,许久,叹了口气,他伸手将余子式扶起来,“寡人知道。”
余子式猛地抬眼看向嬴政,两人自那雪夜后第一次隔得那么近,近到余子式能这么清晰地看见嬴政眼中的情绪。帝王平静地望着自己,一字一句道:“王翦与王贲,出兵韩国,却不是真的攻打韩国。”
就像厚厚的迷雾吹散了一角,落进大片阳光,忽然所有的事都敞亮起来,秋毫毕露。“声东击西……”余子式喃喃道,竟是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不错,韩赵毗邻,王翦是为了赵国而去,说是攻打韩国,兵行诡道罢了。”嬴政捏着那封血书,语气是一贯的漠然。“赵国今年大旱又逢饥荒,朝中人心不稳,将军李牧又颇受非议,这是最好的时机了。”
余子式想起那韩非立在殿上的模样,他从容赴死的模样,竟是无话可说。韩非死了,可这竟是一场戏而已,一场李斯嬴政为了迷惑赵国的一场戏而已。滑天下之大稽,韩非之死竟是个笑话,可偏偏余子式笑不出来。
“韩非与李斯,寡人只能选一个。”嬴政看向余子式,君王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怅然情绪,“李斯杀了韩非,可我到底不能杀了李斯,你也是该是知道的。”
余子式许久才轻轻说了一句,“臣明白。”若他是嬴政,他也会留李斯,韩非到底是韩国人,再惊才艳艳,非我族类不得我所用,也只能杀了。
很多事,不讲什么道理的。
“回去吧。”嬴政对余子式道,“赵高,你入朝的时间还不够久,韩非之事便到此为止,我不会追究下去。”
“谢陛下。”余子式敛了眸子里的情绪,平静道。
在退出大殿前,余子式忽然回头,想说什么却终究是忍住了。他随即转身离开,没再逗留。
大殿中嬴政把那血书摊开在桌案上。
开篇便是:俯仰不愧皇天后土,死生无愧黎民苍生,大韩王孙韩非书。
看完一整篇后,嬴政抵着手掌,轻声叹道:“韩非,倒是寡人对不住你了。”一室的落寞里,君王的声音有几分悠远。
的确是个难得的治世之才,可惜了。
……
余子式回到家,刚换了鞋子,就瞧见青衣坐在坐在门口替他煎药,他微微诧异了一瞬,随即想到同住一个屋檐下,自己受伤这事儿想瞒过大家也不可能。当然王平不算,他是瞎的。
青衣听见余子式的脚步声响起,抬头看了眼,接着重新低下头继续熬药。余子式也不好说什么,看了一会儿自己回屋了。没过多久,青衣就端了碗药上来,余子式接过药,刚想道声谢,那女子却已经放下支银簪子,收拾好东西转身走了。
余子式端着那碗黑漆漆药,有些下不去口,随即把视线落在那银簪子上。纠结了很久,他还是捏起那簪子打算试试毒,他倒不是信不过青衣……好吧,他的确信不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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