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口吻客气,人也面善,兴许是因为睡眠不足,眼白里充满了红血丝,但并不显得可怖,只是看上去非常憔悴,衬托得他的神色更柔和。
红虾说:“早不砍,晚不砍,偏偏挑这个时候……我听说条子最近找了九爷,意思是无论如何都要交个人出来。”
“你听谁说的?”
“条子找九爷喝茶,不少人都知道。”
“费觉知道吗?”
红虾想了会儿,不是很确定:“应该不知道,觉哥应该没有再和兴联其他人有接触了。”
莫正楠搔了下眉心,沉声应道:“嗯,借刀杀人,顺便还卖了蛇七一个人情,卖条子一个面子。”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还是红虾先开腔,说:“那我先走了。”
莫正楠蓦地笑了,红虾不禁看了看他,莫正楠笑得意味深长,说得话更耐人寻味,他道:“你说条子找兴联的喝茶为什么就找九叔呢?”
红虾愣了瞬,上唇碰了碰下唇,但什么也没答,别过莫正楠后连跑了隆城三个码头,隆城每日与泰国来往的船只不下五十条,贩人贩树,运物藏毒什么都有,红虾打探的时候不敢太过露骨,只道想给亲戚谋个出路,最好明天能搭上从泰国来的泰国船,即到即走。辗转询问了几个中间人,香烟都派到见了底,红虾一看时间,已经是天快亮的时候了,他给莫正楠发了条信息,中午十一点和明晚八点分别有两艘从泰北过来的货船,一船运的是芒果干,润肤露,夹带点象牙红木,一般不运人,一船装的是大头白虾,这艘渔船他跟过几次,知根知底,船家在船舱底下自添了夹层,容得下十二个成年男人。
莫正楠回了他一条:联系上蛇七了,约了早茶。医院里有可乐仔在,你帮我盯九叔,小心行事。
红虾正要回复,又来了条新信息,号码由1打头,内容全是英文,信息末尾附加了个网址链接,这次拉斯维加斯辣妹摇身一变成了底特律汽修工人,招募华工,薪资优待,重振汽车城。
红虾接了莫正楠分配给他的活计后,开车去了香水街附近的街心公园。他在停车场换了身运动行头,做了十来分钟热身,插上耳机往公园里跑去。
天已经亮了,公园里晨雾浓重,清透的蓝色和厚实的绿色紧紧痴缠,遮住了太阳,只留下糊涂混沌的天明的迹象。健身步道和草地上都湿漉漉的,树叶细尖上还缀着露珠,红虾跑步路线刁钻,在灌木丛和树林里穿梭了阵,绕过一间公厕,在一尊金鱼铜像边做拉伸运动。底特律汽修工就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头戴兜帽,穿着紧身的长衣长裤,他的跑步鞋鞋带松了,正弯下腰系鞋带。
周围没有其他人,城市已经苏醒了,风声裹着汽车轮胎驶过路面的声音刷刷地擦过他们耳边。
“红虾哥今天终于有空。”方兴澜说。
红虾耳朵里塞着耳机,四处乱望。
“是不是费觉干的?”方兴澜问得直接,红虾双手叉腰,左右扭动脖子,说:“不知道。”
“他的腿怎么受伤的?”
“他说掉下月台骨折。”
“他说?”
红虾做深呼吸。吸进一口气,屏息三秒,再长长舒出一口气。
“那天你怎么不在保龄球馆,我的人去了三次都没找到你。”
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湿润的空气蔓进肺部,红虾努力呼吸着。
“我去花湾看我奶奶了,医院突然来电话,说她中风。”红虾说道。
方兴澜挠挠鼻尖,站了起来,拿出手机也插上了耳机,头也没抬:“真的?”
他在调播放列表。
“我骗你这个干吗?”
“最好是真的。”方兴澜说,在空中举高了手臂,又放平,嘴里说,“警员档案里还有你的一份资料,你别忘了。”
他又道:“黑社会杀人是家常便饭,警员杀人是要写报告的,哦,我忘了,之前你那份报告还是唐sir帮你交上来的。”
红虾转过身面向方兴澜在原地做起了高抬腿,方兴澜笑了笑,接着道:“哦,还忘了,那时候你还不是警员,只是个预备役。”
红虾不说话,喘气喘得很厉害,他的衣领已经湿了一圈,光脑袋上都是汗。
吸气,呼气。
吸气。
方兴澜转动脚踝,问说:“上次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红虾停下了,长舒一声,擦着汗,问道:“是你找九爷要他交人的?”
“对了,莫明的儿子是怎么回事?”
红虾环顾四周,天色更亮了,浓稠的蓝绿色渐渐被稀释,他说话的声音轻了下来,变得悄悄的。
“费觉还在隆城,等他走了再说吧,你说太子爷……”他舔了下干裂起皮的嘴唇,“美国那里他休学了,不回去了,说打算留在隆城。”
方兴澜一笑:“龙头空悬不是个办法,况且合记又栽了,正是需要人带他们走更远的时候……你们太子爷今年才多大,该不会是想选话事人吧?”
红虾转身跑开了。
方兴澜把手机音量调高,跳过三首抒情歌,听着摇滚乐,大叹了声:“唉!真不知道现在这些年轻人在想什么。”
没过多久,健身步道上跑过来一个瘦削的年轻女人,她穿露出肚脐的短上衣,黑长发扎成了个马尾辫,她在听歌,马尾辫随着她的步伐忽左忽右地甩动着。
方兴澜跟在她身后跑了起来。
他很快就出了身汗,开车找了间健身房冲了个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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