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视线可及的最远端,是未曾被黑色火焰所污染的平和暗夜。那里,便是他所渴望的生机所在。
意识随气力流失而坠入黑暗,求生的意志却毫不动摇。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一定可以捉住什么,少年恍惚着伸出手去。
却扑了个空。
“……!”士郎在无比熟悉的噩梦中惊醒。
蜜色的眼眨了眨,惶然伴着懵懂的水雾一并消散而去,最终归于平静。
但很快,便有一件不合常理之物吸引了士郎的注意。他平静无波的眼瞳中,甚至,也漾起了淡淡的涟漪。
自己的手背上,浮现了鲜红的,疼痛的,魔力的痕迹。
“这个,就是被圣杯选中的证明。”次日清晨,言峰绮礼如此解释,“第五次圣杯战争即将开始。既然得到令咒,那么,‘圣杯’对你便是怀有期待的。”
“虽然这样说,”士郎盯着手背上的鲜红印记,有点苦恼,“但并非真正意义魔术师的我却被卷入圣杯战争,这岂不是很奇怪吗?”
“十年前言峰也是这样被选中,他那时仅仅是个神父而已。或许你就像这家伙一样吧。为了这种事烦恼,真是浪费时间。” 吉尔伽美什语气不佳。
“说的也是。”不平静的内心稍微安定,士郎向吉尔伽美什投去感激一笑。
只是,自己与父亲,终究还是有所不同。
十年前的灾难,正是赢得圣杯战争之人的错误愿望所致。
父亲是将自己从地狱中拯救的圣者,自己只是背负罪孽偷生的无用之人。这样的自己却被圣杯选中,无论怎么看都是圣杯的恶意。
但,自己若是尽己所能,将那蕴含力量的危险之物引向可靠方向的话——
偷眼看向沉着面色沉默进食的父亲,士郎打算找对方认真谈谈。
周末的教会十分忙碌。身为神父的言峰绮礼忙于讲经,士郎也留在教会为烦恼的信徒分忧。彼此都闲下来时已经是晚上,送走最后一位来访者后,士郎来到言峰绮礼面前。
“有事情要与我商量吗?”共处十年之久的养父仿佛早已看穿士郎的心事,“来我房间吧。”
“嗯。”士郎快步追上大步向前的男人,“这时候打扰您很过意不去,但我的确在烦恼着。虽然对于圣杯战争我并不怎么关心,但既然被选中……果然还是要想清楚才行。”
“想清楚是指?”
“我想明确自己参与圣杯战争的意义。”
高大的神父脚步一顿,向士郎投来眸色暗沉的一眼:“也就是说,为何会被选中吗?十年前被选中的时候,我也曾为这个疑问而迷茫。”
“真的吗?但您在那场严酷的战争中坚持到了最后,这很了不起。”士郎轻轻地说,原本烦恼的内心却稍微轻松了一点。
这个信仰坚定、战斗意志无比强烈的男人,无论何时,都是他全心憧憬着的,遥不可及的崇高存在。此刻得知对方也曾怀有与自己相似的烦恼,士郎不禁感到了喜悦,就仿佛与偶像拉近了一点点距离。
“那是因为随着圣杯战争的推进,我找到了战斗的理由,而且,”神父低沉的声音中仿佛存有一丝令人悚然的喜悦,“也遇见了能令我感到愉悦的事物。”
“是指……吉尔吗?”士郎完全不能理解对方所谓的愉悦,“他正是在那时候与您成为朋友。”
“当然不,”言峰绮礼深深叹息,“难道你认为吉尔伽美什能令人愉快?”
“这种念头,我绝对没有。”虽然深感抱歉,但士郎不得不承认,吉尔伽美什多数时候只是喜欢以他人烦恼为乐的任性家伙。
父子二人继续交谈,在彼此相向而坐之后,士郎发现,宛如痼疾般驻扎于心的沉重苦恼已经消散不少。
“那么,你可以将忧虑讲给我听了,士郎。”神父面无表情,毫无起伏的声音也略显冷酷,“身为监督者的我必须保持中立,但你参战的话,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你提供帮助。就算你不愿参与也无所谓,我会与教会联系,请替补的魔术师赶来日本。”
无比确信自己从父亲那里得到了悉心关怀,士郎线条紧绷的脸庞放松下来,眼中也盈满笑意:“我啊,的确是产生过‘逃避圣杯战争’这种懦弱的念头。但既然是十年前灾难中的幸存者,那么,获得新生的我,必然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才可以。”
“说下去。”对面的男人注视着他,眼中闪着强烈到过分的探究意味。
“对于圣杯,我并没有任何期待。但是,我也不希望再有人为了错误的愿望而使用圣杯。”士郎顿了顿,“我希望……圣杯能够被正确的人所使用。”
“你为何如此确信,正确的人不会在战争中堕落?”
“诶?”士郎一愣。
“神所庇佑的人自然正直良善,但恶念亦无法消除。想要令所有人免于伤害,罪恶便也难以抹杀。”
“……”
“宛如‘圣行’的愚蠢行径,就是指这个吧?”男人幽黑的眼瞳仿佛蕴含难以分辨的恶意,“你大可以践行理想,直至穷途末路,被黑暗吞噬。”
士郎沉默不语,双肩轻颤,仿佛下一刻便要不堪重负地垮下去。
来自养父的,毫不留情的话语,无法否认,无法反驳。
“错误的愿望会令世界崩毁”,这已经是自己亲眼见证过的事实。但是,即便许下正确的愿望,却也未必能够令世界免于崩坏。
不甘,愤怒,自私,正是人与生俱来的扭曲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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