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邈拿掉塞嘴的布团,将帘子掀开一条缝,观察驾车的青年。
此人身形高大壮实,尽管一身书生打扮,但撸起的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显然是练过武功的。此刻因为薛惟凯落在后面,他渐渐的放慢速度,丝毫不曾觉察到后面有一双窥探的眼睛。
尽管速度慢下来,但快速倒退的树木在告诉庞邈,摔下去会很疼。
再疼,也比被发疯的薛惟凯杀了要强得多,如果能拖延住,使得曹家暗卫追的上来,或许有一线生机。而颠簸的马车让他站立都很困难,从背后偷袭一个练家子更是难上加难。庞邈扯掉发钗,咬咬牙,抱着脑袋,跳下马车。
身体无法控制的翻滚,与地面撞击的那一侧身体疼的无法言喻,并且在向全身蔓延,庞邈只顾咬紧牙关,紧抱着脑袋,万幸没多久便能停下来。
庞邈艰难的支起上半身,喉咙里一股腥甜,张嘴吐出一口血。
马车还在继续前行,不知赶车人是没发现,还是发现了但是马已经停不住了。
庞邈望向来时的路,也不见薛惟凯的身影,此时半个路人的影子也瞧不见。
他拨开挡住视线的散乱发丝,尝试着站起来,可是稍稍一动,腿脚上传来钻心的疼,低头看了看,幸好没有流血。
走不了路,还有手呢。
庞邈用泥土掩盖血迹,然后一点一点往路边的矮树丛爬去,尖利的石子划伤了手臂,他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防止地上留下血迹,让追上来的薛惟凯有所察觉。
单纯用手臂的力量爬动,是吃力的,每一次向前挪动那分毫的距离,都需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每前进一点点,就会觉得嘴里的血腥之气越发浓重。他专注的盯着前方能藏身的矮树丛,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他还在想,未看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天,未在母亲跟前尽孝……
还有……他想到了曹律,温柔的面容在脑海中越发清晰。
也许人在危及性命的关头,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最重要的人和事。
而这些,给予了最大的支持。
庞邈没忍住笑,觉得自己很傻,最后终于在不懈的坚持下,尝试着翻身,滚进了矮树丛后面浅浅的土沟里。
他仰面躺着,望着高耸的树枝,轻轻喘气。
之前在马车里,薛惟凯出手在猝不及防之间,双手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薛惟凯能打败章牧,他又岂是对手,就在眼前越发模糊,快要窒息的时候,手松开了。
薛惟凯依然“呵呵”的笑,但状如疯癫,布满血丝的眼睛更显得面容狰狞恐怖。
“不对,不对,我不能让曹律的妻子死的太简单。”
他不停的重复这句话,一句一句越发的咬牙切齿,似乎恨不得将仇恨的人生生撕碎。
庞邈无法理解薛惟凯为什么会对曹律有如此深切的恨意,但显然敌我双方力量悬殊的现下,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
至少他清楚薛惟凯不是临时起意,今日都是经过筹谋的,也就是说薛惟凯早就想杀人了,而曾经的身份,如今的状况却成了最好的掩护。暗卫守在马车周边,他挑选的比试地点显然越过了范围,可暗卫是不会关心一个老头和侍卫的生死,伤了章牧之后回来,在阻挡暗卫视线的马车里,猝然动手。
只有他们两个人知晓,偏偏他根本就不是薛惟凯的对手。
耳边再度响起马蹄车轮声,庞邈扒着土坑边沿,透过矮树丛的缝隙往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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