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也许一直以来我都错了。
阿夜用那般决然的方式告诉我的道理,我没有明白。直到今夜,这个陌生的地方,一对陌生的夫妇让我了悟。
他并不是说让我抛去过往,他那般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的要求,是婉转的提醒我:如果下辈子,你要爱我。
也许在最后清醒的时光里,他已将我们相处的时光梳理了一遍。他未必不明白,下辈子的他还是我心头的那个人转世。他不是他,也是他。
哪怕他剜掉了那颗痣,决绝的宣告自己只是阿夜。那个事实也不会改变。
他只是隐约的希望,我喜欢作为阿夜的他,而不是因为他是长夜的转世喜欢他。
多年的心智残缺,让他微微有些自卑。他想成为一个被我深爱的男子,和世间所有陷入情爱的男女一般,经历甜蜜和争执。但是他却做不到。因为他先天不足。
所以他才会说,
下辈子我不傻了,你来寻我么?
可是那个时候陷入迷障的我并没有回答。
他失落、失望、心酸、难过,但仍旧对我说,若下辈子你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你。
那么认真,那么坚定。
但我却明白,过了奈何桥,他所有的记忆都会回到归墟,下一世,那是一个新的开始了。所有的誓言都将烟消云散,我觉得残酷,心中生出的涟漪很快就被巨大的荒凉感淹没。
直到前一日,我在锦州的街头看到了那个合掌的僧人。
他的手心缺了一小块。
前世,阿夜的手心的痣被剜掉以后,留了一个粗糙的疤,这一世,那个疤痕最深处,缺了一小块血肉。
我的内心忽然雨落纷纷。
明明是阳春三月晴朗的日子,我却感到了心里饱涨的像是潮湿的生出层层青苔。
找了二十四年,但当他真正的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却驻足不前。
老夫妇的话在我脑海中回响。
爱一个人,就是爱他的每一个侧面。
阿夜的画仍在我怀里贴身收藏,我有些迷惘。
抛去长夜的身份,重新爱他么?那么,我又该如何去做?
这样的纠结伴了我两日,终是被那个藏在牡丹花枝间的细长银针破坏了。
我从树上落了下来,接住了那藏着歹心的花枝。
之后的一切,就那么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天边又泛起了鱼肚白,这是约定的第二日了。我望着发白的天际,想起了僧袍加身的那个人,不知他,找的怎么样了?
锦州城最近颇有些狂热的气氛。
一年一度的观花传统被一个僧人给带偏了。
自从得知僧人和女子的约定之后,僧人去到哪里,他的身后就远远的跟着十几只小尾巴。这些小尾巴要么是各大府上的眼线,要么是前来邀请僧人上门观花的仆从。
锦州的牡丹园圃不说一百,也有八十,这还只是家养的。就是野地山上那漫山遍野长得牡丹,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也有不少。
三日之内,找出锦州最好的牡丹,不少人在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也拭目以待。
就这样,
当了无数年焦点的锦州牡丹这一年被一个外来的僧人夺了风头。
僧人按照约定,走遍了几乎所有牡丹盛开的地方。但他从来只是沉默的看,不做任何评论。
无数的消息从僧人身边飞了出去,飞到了深宅大院,飞到了酒楼茶肆。
僧人去了畅怀园看牡丹――
僧人去了拜月亭看牡丹――
僧人去了栖霞山看牡丹――
三日过去,他的灰色僧袍沾上了灰尘,整个人也多出了几分疲惫,但目光仍是清亮淡漠。
约定的时间到了,但出人意料的是,僧人的手里并没有一朵牡丹花。
人们见状议论纷纷。
这议论已经开始了三日了。
无数的目光都在盯着僧人,期待从他口中得知哪一株是锦州最好的牡丹。
是名贵的魏紫鹅黄,还是普通山涧中生出的野牡丹?
牡丹公认最好的,也就是那些品种。有人压僧人会从其中的一种里选出一株开的完美无缺的。也有人觉得,僧人已悟道,自是和凡俗之人的目光不一样,定会选择山间地头风骨尤佳的一株。
两派观点各不相让,都自觉有理,互相不服,因此,关于僧人选那一类花的论辩,这三日在锦州城到处上演。
若是僧人选了名贵品种的牡丹,那么赞同山野牡丹的那一派便会对僧人生出失望。说是高僧,目光却和普通人一般庸俗,对高僧的印象便会大打折扣。反之,山野派欢呼的同时,名贵派便会觉得僧人作为高僧没有一点欣赏的眼光,心中也难免生出怨怼!
是故,这一日,不管是山野派还是名贵派,无一不齐聚在那古树下,又是期待又是暴躁的等着僧人最终揭晓答案。
火药味儿一触即发。
然而,事实上,他们都忘记了,这一约定,是僧人和神秘女子之间的事,其实和他们并没有一文钱的关系。但他们在其中投入了感情和精力,还有无数次飞溅的吐沫和智思,所以觉得僧人理应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也有没有参与论争的人前来凑热闹,眼巴巴的看着场中,等待僧人的最终抉择。
总而言之,几乎全锦州的目光今日都聚集在了这棵古树之下,聚集在端坐的僧人之上。
神秘女子还未来,僧人照旧是端坐念经。唯一不同的是,他这一次睁着眼睛。
没有人再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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