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金酒十站在野地里看着高速上车如流水,天空碧蓝澄澈,夏风吹来的全是泥土青草的腥气。天苍苍野茫茫,他觉得自己就像条被主人抛弃的狗,迷茫而没有方向。
“去医院。”
根柱插了满身的管子,他半残疾的身材陷在宽大的病床里,瘦瘦小小,满身绷带。重症监护室在正午的烈阳下密不透风,金酒十隔着玻璃望着昔日尖嘴猴腮现今鼻青脸肿的兄弟,再次对这行萌生一种了无生趣的感慨。
有时生老病死也是人生中的大幸,因为生老病死总还有预料,可以准备。像他们这种人,拿根柱来说,如果今天医生悲痛地告诉他:你兄弟没治了,玩儿完了。
这种戛然而止的死法,多令人惊诧。活着的时候为了口吃的奔波劳碌,死了的时候又措手不及,这一生不是为了活命,就是赶着去投胎。
卧槽,干这行儿的初衷不是为了吃喝享乐吗?乐在哪儿啦?
金酒十赶忙摇摇头,不能再想了,再想他都不想活了。
他打算去找贺转辉商量个对付孙冶胜的办法,天见他可怜,让他在杀虫帮会议室的洗手间里听到了这行残酷的真相——
“你是打算跟我死磕到底吗?”贺转辉和孙冶胜面对面分坐在长桌两边,记不清从何时开始,反正他俩一直都是帮里并列的二把手。
孙冶胜用他惯常欠揍的拽不拉几的姿态叼着烟,“你是打算投降了?”
贺转辉把手里的文件甩到孙冶胜面前,“罗瘸子根本就没病,他就是想看咱俩斗个两败俱伤,好继续坐稳他老大的位子。你要不是真傻,就该保存实力,先除掉罗瘸子,再跟我单独较高下。”
孙冶胜的死鱼眼轻飘飘地斜视着贺转辉,“我知道罗瘸子没病,我也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没关系,我明着告诉你,不管拼人还是拼钱,我孙冶胜就是以一对二,照样能干掉你们当老大。你也犯不着再跟我拖延时间,大家几斤几两,各自都有数。扛不下去,趁早说,把地盘交出来,让我省点儿功夫,我说不定还能留你个全尸。”
金酒十听到贺转辉沉默了半晌,接着颇为无奈的喟叹道:“好吧,既然你四五六不分,那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完便起身向门口走去,路过孙冶胜时,又听他讲:“你以为你自己很聪明吗?你的那点儿心思,罗瘸子会看不出来?他真会如你的意,和你联手对付我吗?”
贺转辉略侧过头,眼梢里透出抹嘲笑,“枪打出头鸟,你现在一枝独大,就算罗瘸子知道我怎么想的,他照样还是会跟我一起先除掉你。这场争斗,你是想第一个死,还是想活得久一点儿,你自己考虑。”
所以为什么大家都想做老大?为什么人家的志向那般远大,自己则得过且过的混日子?金酒十坐在马桶上百思不得其解。费劲地转动着他四十八小时没休息过的大脑:现在是三国争斗,贺孙大于罗,贺罗大于孙,孙又大于贺小于罗。贺转辉无疑是三派中最弱的那派,但他恰恰聪明的利用其他两人的间隙,成功搅混了这一个烂摊子。
想到最后,金酒十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是不能在罗哥没出现时出去混的,他是罗哥的人,谁知道那两条疯狗哪条会来咬他。
但去哪儿最安全呢?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两条疯狗转移目光,不过分注意到自己,维持现状呢?
余找找在延吉待了一个星期才回浙江,徐老趴这个跑路冠军又成功跑了,不过他这回比较倒霉,手下的大将基本全折在延吉,想来短时间内是不会出来蹦跶了。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兴冲冲地赶到男神哥家,然后发现那个沙县小吃的死胖子正在喂狗。
“男……”余找找一个男字出口差点儿咬到舌头,万春教育他了,男神哥这称呼太傻逼了,你想想金棒棒跳舞时的德行,叫他男神哥,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他临时改口:“我哥呢?”
高壮壮被五条如野猪般飞速成长的狗宝宝们围得水泄不通,百忙之中拍掉一个咬他裤腰的狗头,抬头说:“你哥?金棒棒啊?他坐牢去了。”语气稀松平常,就好像在说他吃饭去了。
余找找犹如雷劈,一张小脸儿霎时面无人色:“坐牢?坐……多久?”
高壮壮回忆着警察赶到他那家私人赌厅时的情景,咂咂嘴:“大概六七年?”也不对,金棒棒是去姓孙的酒吧里砸场子时被人抓住的,“聚众赌博、危害他人生命安全、重伤害、哎呀反正乱七八糟的罪行加一起,说不定不止六七年,十来年也有可能。”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小孩儿夺门而出,防盗门“哐”地一声砸回门框,震得整栋楼都余音袅袅。
☆、第二十四章
在罗哥没出现之前,金酒十决定先退出江湖。这个退出必须要水到渠成顺其自然,于是他在回到浙江当天挑了几员心腹大将,打着为根柱报仇的幌子,到孙冶胜名下最豪华的酒吧里砸了个红红火火。
虽然砸场子是幌子,但报仇可是真的,他一点儿没手软,酒吧里所有值钱的不值钱的都被他砸成渣渣,砸完还嫌不过瘾,蹿上吧台拉开裤门,掏出里面的东西把墙上照片里的孙冶胜当成枪靶的准星,力求自己的每一滴剩斗士黄金尿都能精准无误地正中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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