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缺钱,又或者再慷慨地下表示自己真的不急着要那点租金,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他瞧得出来,李冬行看着温温和和,骨子里也是个要面子又认死理的人。这种话说得多了,就像是程言瞧不起李冬行的那点努力一样。
过日子对于很多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再怎么在苦痛里跌打滚爬,这都是每个人自己的事,程言管不着,也管不了。
他也就碰巧是李冬行的师兄,又碰巧住进了同一顶屋檐下罢了。
用穆木的话说,程言活得特别冷血,因为他习惯性和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定距离。从物理距离来看,李冬行已经因为两个碰巧破了程言与人类交往史上的纪录,但在其他方面,程言还是决定恪守那点让他觉得舒服的分寸。
所以他只是说:“以后忙完回来,就别再惦记着给我煮夜宵了,自己好好休息吧。”
李冬行难得没立马答应,而是看着程言说:“可是师兄你经常不吃晚饭……”
程言听得皱了下眉:“又是穆木告诉你的?”
李冬行再次听出了弦外之音,连忙替穆木正名:“不是,我自己发现的,我见有几天晚上,师兄回来会找东西吃,就猜你是不是忙得忘记吃饭。我今天下班回来买了新锅,于是就想试试,随便做做也不麻烦。如果师兄不喜欢,我以后不做了。”
程言又觉得自己被堵着了。
他让李冬行不用给他煮宵夜,单纯只是不希望李冬行劳心劳力。
但看在李冬行眼里,就仿佛是程言又一次不许他动厨房里的东西一样。
程言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李冬行的察言观色、谨小慎微,与之前他看见的那个在厨房里哼着歌、好不快活的人差距太大,称得上判若两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念起了那个会因为怕黑怕被赶走而抱着他哭到睡着的李冬行。
程言自己就是活得很装的典范,怎么这世上还有人比他更装、非要活得这般束手束脚的人呢?他是怎么青面獠牙了,让人非得在面前这般伏低做小地哄着?
他没指望和李冬行培养出什么超出同门关系的深情厚谊,但至少也不希望被人这么提防着,一丝真情实感都不肯往外露。
面对李冬行,程言发觉自己好像很容易心烦意乱。此人几天下来,居然就做到了穆木几年没做到的事——让程言真的生气。
于是他一句话都没说,冷着脸站起来,抢在李冬行面前把碗和锅都刷了,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接下来几天,程言都没怎么和李冬行说话。
实验忙了起来,他便也不那么频繁地回小红楼了。周二的时候,他和钱老师讨论着课题,突然想起来自己有一份材料落在办公室,这才不得不往隔壁走走。
没想到他这一回去,恰好就撞见了一件大事。
程言刚到精神健康中心楼下的时候,就听见里头吵吵闹闹的,好像有什么人正在争执。这本是件不寻常的事,来中心就诊的病人或多或少都有种些精神方面的问题,经不得刺激,因此小红楼里处处贴满了保持安静的提示,来来去去的师生都不会忘记这一点。
这会吵成这样,怕是有意外发生。
程言料想得没错,他一进楼,就看见好些人围在通往诊疗室的走廊上,其中有病人有家属,也有几个充当志愿者的学生,一群人挤挤攘攘,把路堵得水泄不通。
一见程言走近,立马有站在外围的学生跑过来,急匆匆地抓住程言的手说:“程老师,糟了,有家属在闹。”
说话的是个女生,程言并不认识,这关头她也顾不得程言并非精神中心的老师,只想着能有人镇个场子,可见事态发展已相当恶劣。
眼下没其他教职工在,程言不能不管,只好安抚性地拍了拍那女生的手背,示意她让自己解决。
他费了点力气挤开拥挤的人群,总算看清了跟前的状况。
有个四十多岁的瘦高男人站在一间诊疗室门口,他一边手里牵着一个女孩子,另一只手揪着边上人的胳膊,嘴里骂骂咧咧说个不停。
“你们这般龟孙子医生,把我闺女儿当神经病治是不是,开了那么多药逼她吃,她本来多活泼一人,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了!是不是被你们给药傻了?”
程言打量了下他牵着的那个女孩,见她瘦瘦小小的,躲在男人身后一声不吭,神情麻木,就好像神游天外,人根本不在这里一样。
那样的眼神,程言见得多了,不用看病例就猜到了个大概。
男人凶神恶煞的模样显然吓坏了被他扯着的人,那也是个女生,看样子也就是个学生志愿者,哪里见过这阵仗,脸色惨白一片,被握着的那侧肩臂正在不可遏制地微微发抖。
边上还有好些人围着,其中一个看着挺面生的男生正战战兢兢地劝着:“大伯,你女儿应该没什么事,我们要相信医生……”
男人瞪他一眼:“你他妈又是谁,你知道我女儿有事没事?”
男生差点被他嘴里飞溅而出的泡沫喷了一脸,往后缩了缩脖子,没敢再说话,就是仍偷偷往被拉着的女生这边瞟。
程言见状上前一步,伸手搭上男人的一侧胳膊,暂时没花什么力气,稳稳当当地开口:“这位先生,有话好好说,何必为难学生。”
“好好说?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不就是你们害人?”男人呸了口,倒是松开了拽着女生的手,转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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