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的日子还是一天天难以支撑。
难到了陶氏对外甥儿的许多难处,都是心知肚明,却又不敢深想。
例如宫阿爹手上的冻疮,陶氏能没看见?可他自己的手脚上就有更甚与彼的冻伤,而且更重要的是,若是不舍得外甥儿生冻疮,莫非要自家夫婿小子受更大罪?
又例如,虽有好长时间没看到宫阿爹是如何和他夫家阿父阿爹相处的,可这几年来,陶氏一句话都没能和宫阿公这个亲家搭上,有时候都迎面遇上了,人家就是能视而不见……
这态度,陶氏能看不出来其中怨怼?
可他又哪里敢想?又哪里能因此就不来叨扰外甥儿?
家里小子孩儿都懂事,对于夫婿二子常年用药从无怨言,可他抠着他们的血汗留着买药也就罢了,莫非连丁点油盐都不让他们见着?
如此这般,陶氏终于到了那一日,眼睁睁看着外孙儿病重卧床,听着外甥儿难得一次开口求助,他却连兜里那半吊钱,都没舍得拿出来给他应急。
——因为那是他要给自己儿子买药的钱。
或许外甥儿看着更严重,可宫氏家大业大的,外甥儿分得的宅子虽然不是全青砖大瓦房,可也有一口深井哩!又每月都有油有盐的,想来,这医药钱,也不至于求助无门罢?
而自家小子,虽说是缠绵数年的旧疾,这春夏之交的药物,也总是能的时候多吃两贴,不能的时候少吃两贴,也不见得就伤了性命,可哪怕少一口,也能多咳好几声……
鬼使神差的,陶氏选择了自家小子。
并且在回家之后,忍了许久都闭口不提此事。
直到家里最小的刘学全,在连续两个月没见着丁点油荤、甚至后头那半个多月连咸味儿都没尝着点儿,终于忍不住哭闹着要阿爹去小王村走亲戚,又引得刘茂见夫郎神色不对,暗地里多番追问,陶氏方才将事情与夫婿说了。
过后刘茂如何忍不住对夫郎变了脸色,陶氏又是如何悔恨自己那一刻的狠心和早年的作为,后来又是如何让刘学好悄悄儿来了一趟小王村,却只打听了大哥儿已经痊愈,连表哥家都不敢打听,就匆匆回去……
陶氏握着宫阿爹的手,悔恨万分:
“我那时候是鬼迷了心窍了啊我,亏得上天保佑,大哥儿没事,否则我就是死了都没脸去见阿父阿爹大舅子啊……”
宫阿爹那会子是真伤过心,他其实知道陶氏每回都是将表兄弟们做出来的各种木雕绣品换了银钱之后,才会拐过来小王村和他“说话”——也就是说陶氏那天身上肯定是有钱的。
可到了后来,知道夫家阿爹在王大夫那边留了银钱,又再后来,大哥儿迅速好了,虽然转眼就能干得仿佛换了个人,前事却还都一一记得,对自己也越发孝顺、对小栓子也越发友爱……
宫阿爹那点儿伤心就放开了,也能体谅阿舅爹对表兄的偏心,况且:
“没什么的,那原就是我的不是,我不该因为阿爹这些年远着我,我就也远着他。做儿郎的晨昏定省都是本分,我却一分家就连四时八节都不敢久坐……
更不该,大哥儿都病成那样,我还顾忌这、顾忌那的,不敢和阿爹张口……”
宫阿爹慢慢说着,陶氏夫夫听着,也为外甥儿高兴:
“一家子就是要亲亲热热的才好呢!”
陶氏又忍不住与外甥儿解释:
“你流溪小舅子那事儿,是我的不是。可我也实在没想到……
我是真不知道陶琰和那不要脸的贱人连孩子都有了,我那大郎只说他是被外头的狐狸精一时迷了眼,大兄也说汉子一时糊涂,回头总有醒悟的时候,我又想着流溪性子温柔,又擅诗书,与陶琰能说得来,模样儿也好,怎么都不至于留不住汉子的心,且两家亲上加亲,你在夫家也能更好过些儿……”
对于流溪的事,宫阿爹却真说不出来一句“没什么”。
不管有没有想到,一点隐瞒,一点偏倚,一点轻信……导致的,是一条年轻生命的永远失去。
不管有多少不是故意,都掩盖不了这无可挽回的后果。
宫阿爹自己至今内疚。
但是,陶氏在那次之后,因为不肯听从原家要求,来宫家说情,甚至反而斥责原家大兄、大郎和侄儿,落得如今和原家不亲,万般艰难求到原家头上都只有给大郎冷嘲热讽,就是大兄也是指缝里头漏几个铜板都要说好些冷言冷语……
这些个,宫阿爹也是尽知的。
他无法对这样的阿舅爹说什么更过分的话。
那毕竟是曾经待他有如亲儿的舅爹。
他只能叹一句:“流溪也是可惜了。”
陶氏越发难过,长吁短叹好一会儿之后,说了他们此行最后一个目的。
对于宫十二来说,也是最有价值和最沉重的一个目的:
储粮,防蝗。
☆、蝗灾预警
为此,陶氏甚至忍痛将一直没舍得卖的一块虎皮、两根虎骨,也给带出来,准备卖掉了。
刘茂笑得涩然:
“这两件早该卖了,早卖了的话你阿舅爹先前也不至于干出那样的事情来……
不过是我顾忌着这没用的腿脚,想着能在湿寒时节好过点儿,才熬得夫郎小子们都撑不起腰板……
可再好过又能好过到哪儿去呢?左不过是个没用的。”
说着,没忍住还捶了自己的膝盖两下,可怜他那右手已算好的,却也是却了尾指全指、并无名指中指各半截,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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