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安天仁的调情被人打断,不快地射向阶下之人,但一看到出列之人的面孔,又堆起了笑意,“傅爱卿,不知你有何话可说。”态度好得方才那生死决断的昏君判若两人。
若说这傅爱卿究竟何人,朝廷内无人不知。他乃当朝皇后的表亲,为人耿直不屈,手里端着不少的关系在,平日里虽未对天子阿谀奉承,但他却深得天子器重。盖因他为人圆滑,知晓如何处世能拿道好处,上不得罪,下不惹怒,在百官中口碑极好,拥护者不少。为人也甚是公平,若有不能决断之事,定会寻他人相商。此人官拜御史中丞,权势不及御史大夫,却往内里说,御史大夫都得听他的话。而他姓傅,名于世,字长焉。
傅于世低低垂首,极尽谦卑——便是这样尊敬安天仁的态度,让傅于世深得安天仁的宠信。
“微臣认为,此诗谋逆之意仅是表面,但若去其表面,窥之内里,那其中道理则耐人寻味了。”
“嗯?”安天仁又再次看向了王恩益,目光闪烁不定,收到王恩益摆动的手势后,挥挥手道,“何意,快说快说。”
“微臣斗胆,可否请皇上派人将诗上语句分拆成字,分别写于不同的纸上,再将其打乱。”
安天仁不明所以,看王恩益点头后,应许道:“来啊,照做照做!”
张公公授意,当即唤人准备好了纸笔,提笔在一张张小纸片上写下诗句上的字,再将其打乱铺展到桌上。
“微臣斗胆,不知皇上可曾从中看出什么端倪。”
“什么端倪,”安天仁眉头一皱,只看到一堆乱糟糟的文字,密密麻麻地涌入脑海,能看出个什么东西来。但傅于世如此问来,他到底也得做做面子,给自己一台阶下,故作镇定地摸着下颔,眼珠子溜了一圈。
倏尔,一道灵光打入脑海,安天仁指着台上的文字,“这这这……”的叫唤不停,双手于纸片中乱摸,从中摸出了四个大字,平摊放好,当这四个字连成一块,顺成一完整的意思时,安天仁的脸上已骤起了滔天浪涌,目光犀利有如萃了剧毒,射向台下的吴其康。他扯过张公公手里的原诗,上下研读一遍,怒从心生,取笔纸上圈出了几个字,接着狠狠地将纸张一掷下地,方才的软弱之态荡然无存:“吴其康,你尚有话可说!”
吴其康被安天仁突然而来的怒气弄得不明就里,抿唇将牙一咬,噗地跪倒下地,咬牙切齿地问道:“皇上赎罪,不知微臣所犯何事。”
“所犯何事,所犯何事!”安天仁气得手指都在打抖,挥手让张公公拿起那四张纸片,“大声念!”
张公公打眼一望那四张纸片,登时吓得跳了起来,哆嗦着手将那四字拿起,看了吴其康一眼,颤声念道:“西、平、王、反。”
平缓的声音,却如一火药炸开了百官,方才还是灭朝反桓,而今却是西平王反,这究竟是怎地回事!
傅于世趁势而开腔,恭谨地俯首道:“皇上,方才微臣听闻张公公念及此诗时,便深觉不大对劲。一来,季崇德对皇上忠心耿耿,若真有反心,早早便在京城时,同手下里应外合,逼宫造反,为何还偏生让自己前往如此荒凉之地平白受罪,假使他是为了忍辱负重,防您发现,那另一件事,便让人怀疑了。盖因他被发配之地,地处南州,南州西面临山,西风拂来是无法吹入南州的,故而这西风相送,未免有些偏颇。”
安天仁瞪大了眼,顺着傅于世的话问道:“那何处的风,方是西风。”
傅于世垂首,始终进退有度:“这微臣便不知了。只是当年曾去过一次南州,大略知晓了那处的地理风貌。但微臣斗胆猜测,兴许这西风所指的并非真正的西风,而是人,而此人兴许同‘西’字大有关系——”一个“系”字被他吊其拖了一个长音,深有十足的怀疑味道,众人唰地将目光放置了吴其康上,目带审视。
“西风相送烛光灭,”傅于世将这话一字一顿地顺道,“为何西风一送,烛火将灭。烛光灭常意寓风烛残年,西平王正是年少有为之时,那这烛光灭意寓何人?”
“岂有此理!”安天仁拍椅站起,怒发冲冠。他因纵欲过度之故,平白比人老了数岁,每每对镜而望,他总产生自己将飞天而逝的恐慌。以致日日夜夜派人去寻长生不老之药,渴望与天同存。若说这有人谋逆是他的逆鳞,这年之将老,便是他心中的那根刺!而今这首诗,却拔了他心口的那根刺,血液喷涌间,将他的杀意一同冲上头顶。
“来啊,拿下拿下,通通拿下!”
拿下?拿下何人?
☆、第四十九章 ·逆转
大内侍卫皆揣摩不透安天仁的意思,这拿下,是要拿下写反诗的季崇德,还是同反诗中内容大有关联的吴其康。
傅于世冷哼一声,拂袖便替安天仁道:“还愣着作甚!还不速速拿下叛逆的西平王!”
喝!心头明灯一点,朗声冲顶,唰唰几下,那些侍卫便如龙而入,纷纷将手里的大刀架到了吴其康的脖子之上,惊得吴其康脸色骤变,冷汗涔涔:“皇上,微臣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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