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心防、头脑、意志、情绪等等的这些东西,都会随着外界环境变化而呈现不同的状态,就像木一,刚才还是一副自说自话的悲切模样,现在听到可能被放走,顿时精神抖擞起来。
瞪着眼睛往外一瞧,是那个能主事的贼首,转念想到自己比旁人更得钜子亲信,木一心里的狂喜渐渐冷却。
这么长时间了,除了最初逼问的那次,这群反贼从没有像模像样的审讯自己一回,会这么简单放人?木一不信。
他们看不出自己更得钜子信赖知道的东西更多?木一更不信。
有这两个疑问,他只当该来的终于来了,慢慢平复了一下心情,又松开抓着牢房栅栏的双手,站在原地静静等待下面的话语。
“不愧是闻名天下的墨者,光这一份气度就非同小可,只是牢房并非说话的地方,何不出来一叙呢?”
木一看到牢门洞开,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闻名天下的乃是墨者行会,并非我木一一人,都尉有什么心思还是省了吧。”
虞周自顾自的倒着酒:“我有什么心思?放了你的心思都不能有吗?
你自己好好想想,自从见面之后我们难为过你吗?别说那几顿打,那些连皮外伤都不算吧?差点被你们钜子坑了找个人发火还不是应当?”
木一心里当然清楚了,可他实在不信有这么轻轻巧巧就能揭过的好事儿,又不好直接问出来,只能左右而言其他:“行军在外安排几个斥候还不是常理。”
“确实是常理,要只有这点事儿在下抓都不会抓你们,最让人气愤的是,相里钜子居然对我妻子出手!
如此行径,你们的非攻兼爱呢?墨者的基本节操呢?就连江湖人也讲究一个祸不及妻儿老小吧?”
“那是因为……”
“行了行了,你别解释什么了,能这么干,说明我军之中有什么东西让他格外在意是也不是?”
木一不答,虞周布菜,继续说道:“本来嘛,按我的意思是将你们通通废掉以儆效尤的,可是在下的妻子心肠些,她一求情这事儿就算了。
打断腿脚的家伙算个警告,你运气好,吃完这顿赶紧滚蛋!”
“都尉真的愿意放人?”
“有什么不肯的,就剩你自己了,老子看着碍眼。”
木一犹豫再三,终于放心的踏出牢门,他想通了,行军打仗是你们反贼和大秦之间的事情,各怀目的斗来斗去是钜子和齐墨之间的事情,自己离得再近也只是个小卒子,死活无所谓的事情,也许对方真的想放人呢。
“在下木一,谢过都尉……”
“别说没用的了,坐下尝尝这酒,全天下独一份,相里钜子想喝都喝不到!
你回去千万告诉他滋味,老子气死他!”
“都尉说笑了……”
虞周先饮一杯,放下羽觞回道:“其实啊,相里钜子那点心思我都知道,说到底,他就想整合天下的墨者重新归一嘛,因为齐墨的田老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问题来了,墨分三家自认正宗,谁都不想那点传承变成别人的,剩下的除了比拼学说对错就只能看谁更壮大了,是吧?”
木一轻抿一口酒,回味了一会儿滋味,说道:“这么说也没错。”
“那么你们的势力够大了吗?”
“……”
“这就没劲了啊,好吧我换一种问法,秦墨比起齐墨是不是有过之无不及?”
“也不是……”
虞周又闷一杯:“这倒也对,齐墨精通御守之道,你们两家只算各有所长。
相里钜子当初还说两天内大败我军,现在怎么样?还不是证明他吹牛?
实话告诉你吧,若是我当初狠下心交战,大败而回的肯定是秦军!”
木一心说到底谁吹牛啊?你们当时仓皇而逃怎么不说?军卒民伕饿得眼珠子都发绿了,还能打仗?
这家伙喝多了吧?不过这酒确实够劲嘿!一口热气闷进胸腹,立马神魂轻飘。
心里那么想着,他嘴可不会说:“钜子言之凿凿应该不虚,只是他没想到都尉行事如此果决罢了。”
虞周扯了扯衣领,脸色发红的说道:“少在那阴阳怪气的,你还不信是吧?
我告诉你……嗝……那是你们钜子未见我军利器,要不是粮草殆尽,区区秣陵早就被我拿下了……
这下好了,还要回去领罪,想想就来气……不行,老子改主意了,非把你的腿也打断了才能放走!”
好端端的放走不好还要受罪?木一又不是傻的,哭笑不得的回道:“都尉醉矣,出尔反尔会被人耻笑的!”
“也对……那干脆不放你走了,这样就没人知道我食言了……”
这种话茬怎么接?
眼看虞周的眼睛一翻一翻的,木一知道这是真喝多了,晃了晃脑袋,他小心翼翼问道:“都尉,你说可破秣陵的利器,到底是什么啊?”
“噗嗤……你少套我话……真以为我醉了啊,我告诉你了,你跟相里业说了怎么办……”
“你不是不放我走了吗?”
“是吗?我说过?”
“……”
“哦,对,好像是这样……嘿嘿嘿,那告诉你也没什么,其实啊,田老他们……呃,弄出一种攻城神器,名唤投石器……嗯,投石器……”
木一正等着听呢,结果他不往下说了,扭头一看,发现虞周有些困顿的样子,随即抬高了声音回道:“投石器自古以来就有,有什么稀奇的?依我看,还是都尉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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