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白正在长个子。有时会乱蹬被子,有时会腿抽筋,有时半夜睡着睡着便被痛得醒了过来。像雨后的春笋,没几天便拔了一个竹节。
除了身体的变化之外,乱七八糟的旖旎的梦也多了起来。
有时会梦到隽春馆那些灯红酒绿。丫头和小姐们挽着公子王孙的手臂,嬉笑怒骂,款款而行。
时而仿佛就站在那些紧闭的门扉之外,隐约能听到里面的靡靡之声;时而能看到许圆圆自斟自酌,唉声叹气;时而是妈妈指挥他挑水扫地,竹条抽在他身上,也会抽在那些小姐身上。
有时会梦到锟金抱着他,骑在马上,夜风呼啸着吹进他的衣衫,马蹄声响在耳畔。但忽而又变成了账房里那个充斥着古卷味道的角落,以及背着光投下的大片的阴影。
学堂里的嬉笑,夫子的怒骂,喧嚣的晨读,写满了爱恨情仇的话本……痴男怨女的故事,爱恨情仇的离别,浮光掠影一般……
但更多的时候,会梦到很多个月夜。那些形如鬼魅的树影,那没有一丝云遮雾绕的皎洁的月色。魏文书逆着光的高大的身影,伸向他的粗壮的手臂……箍着他的腰,抓着他的脚踝,把他从床头拖到床尾。他觉得自己像一条死鱼翻上了岸,他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的时候……便醒了过来。
“怎么了?”睡在一旁的吕益也被吵醒了,睁眼便看到一脸惊慌失措的许白。
身体有种莫可名状的难受的感觉,像积蓄在体内的蒸汽,像覆了一层香灰的烟火,从那一处弥散开来,闷闷地烧着,烧得全身都不舒服。
许白隐约知道那是什么,却不愿去想也不想去碰。如果闭起眼睛抚慰那里的话,眼前就会出现魏文书那张呼着热气的大脸,所以他宁可自己忍着,也不去纾解。
“怎么了?”吕益又问了一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摸了一手冷汗。这才发现,小孩的里衬全部都汗湿了。
吕益起身去给他拿了套衣服过来,许白缩在角落里,咬着下唇,不愿过去。
他还沉浸在刚才混沌的噩梦之中,有些懵神。不想思考,也不想被碰触。吕益伸手想把他抱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抵抗了起来,用手推搡,用脚蹬,钻到了点空隙便从吕益的臂弯中逃了出去,继续蜷缩在角落,像只兔子或者刺猬之类的攒成一团的小动物。
吕益向来都是被小孩黏着的,此刻却觉得有些奇怪,觉得小孩是不是睡魔怔了。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许白的眼皮慢慢变沉,头也慢慢低下来,迷迷糊糊地又要睡去。吕益过去解了他的衣服,给他换衣,但动作似乎又惊醒了小孩,许白睁开眼睛,又抵抗了一会儿。
“年年,不动。”吕益正给他套着袖子,他一挣扎,那件衣服便从肩头滑落。
“怎么了?是不是睡迷糊了?”吕益给他套好衣服之后,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
许白的眼珠子转了转,看清了抱着他的人。
“少爷……”他有点清醒了过来,伸手圈住了吕益的脖子。
刚刚还抗拒得不得了,稍微碰一下就又推又搡,现在又恢复成平日黏人的模样,主动过来蹭着。吕益顺着小孩的手臂把小孩抱起来往被子里塞,小孩依旧不撒手,带着他也不得不撑在床上。
“我长大了……”许白喃喃地说:“总梦到些不好的东西……”
吕益愣了一下,伸手抚上他的脸,“很正常,知道怎么做吗?”
许白咬着下唇,松开了圈着他的手,背过脸去,点点头。但手却攥着被子,不愿意往下伸过去。
“所以我就说你该一个人睡了……”吕益叹了口气,伸手撩开被子。
春雨打在屋檐,滴滴答答,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细密的呼吸。
许白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吕益起身擦干了自己的手。回头看许白的时候,小孩把头埋在了被子里不敢抬起头来。
“可以不去吗?”沉默了很久,许白露出了眼睛,在被子里闷闷地问道。
吕益摸了摸他露出来的半个脑袋,像小时候一样,“你总要长大的。”
许白有些不乐意,“但我可以不去那么远,我可以在都城帮你做事,我……”
“你要是真的想帮我做事的话,就要变得独当一面。”吕益看了他一眼,目光又从他的脸上移向了别处,仿佛若有所思。
许白知道吕益一旦决定的事,绝对没有回旋的余地。但就像之前他怎么都不肯一个人睡的时候,吕益就没有再勉强他一样,这次他也想耍赖,不想离开吕益身边。
“你是我养大的,”吕益的目光又移到了他的脸上,伸手捧着他的面颊,“我只信得过你。”
许白以为他会亲下来,但他没有。
过了春天之后,许白便要去余杭了。那里的绸庄生意自从吕谯回京了之后,一直是罗叔在打理,若是一直委托别人,许白也知道吕益多少有些不放心,每次查着绸庄的帐的时候总是眉头紧锁。但想到这次一走就是一年的时间,恐怕只有到过年的时候才能相见,许白的心里又有些难受。
车子出了城之后,一路辗转起伏。
有人暗处跟着他出了城。车子过了陈州之后,突然有人闯入了南行的队伍,利落地杀了随行的护院和家仆,撩开车帘,击晕了许白,将他抱了出来。
许白醒来的时候发现被横放在马上,一路疾驰,等到被抱下马来的时候,他看见蒙面后的眼睛十分眼熟。
“二爹?”许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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