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才那句明显是客套话,只是架不住周泽楷有副天生的诚恳面孔,不知不觉地为自己的言词增加了可信度——无论该言词多么不切实际,叶修不是轻信,只是打蛇棍上。
周泽楷指了指药方,“煎药。”随即闭目,准备养神。
“不煎。”叶修很是干脆,为表决心,把药方压在腿上,一叠一叠地折纸玩。
周泽楷见状皱眉头,右手抚在伤口附近,“……疼。”
叶修专注折纸,手指翻花般的摆弄那张药方,隙间抬起眼皮瞄了周泽楷一眼,周泽楷的肩膀垮下来,上身向前倾斜,像是疼得蜷缩起来,人变小了。
他不咸不淡地说,“当然疼了,谁身上开个窟窿不疼啊。”
好嘛,人家才不管你装不装,真疼假疼一视同仁。
周泽楷略一想,改换策略,同叶修强调道,“我救了你。”而后理所当然地等着被涌泉相报。
这回叶修连眼皮都不抬了,丝毫不介意周泽楷把什么黑锅丢到他背上,“大少爷,人家去杀的是你吧,我唯一危险的地方,就是当时离你太近。”
周泽楷认为自己有必要让叶修意识到他的“天真”,这是会死人的,他说,“现在不是了。”就凭他俩这层关系。
这话倒不假,不管实情如何,只要“周泽楷为救叶修而受伤”的信儿广泛播种,加上之前传言的周泽楷对叶修的种种重视,所有想干掉周泽楷的人都不介意干掉或利用一个叶修。
叶修把药方折成一朵荷花,停了手,一指周泽楷伤处,“哎你不疼了?”
“……疼。”周泽楷如前法炮制,还加了句,“哎哟。”
“别闹了,给你说点正事。”叶修把“闹”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周泽楷肃容点头,你说。
叶修是想提醒周泽楷,有块杀沁玉在暗地里作祟,等着取他性命。周泽楷刚才说了,暗杀的机会是他给的,刺客是真的,叶修便联想到,说不定是送玉之人等不及了,先下手。可他不清楚玉的来历,怕误导了周泽楷,他得组织下就事论事的话。
略一踟蹰,叶修道,“这可得收费啊!”
“……”周泽楷大手一挥,“记账。”
叶修摘下腰间的玉,摊在手上,送到周泽楷眼前,“这是你那天给我的玉,你看看。”
见到玉,周泽楷的脸有点红,因为苍白,红得更明显,叶修光顾着跟周泽楷详解他的发现去了,没注意到,而周泽楷也逐渐被叶修的分析套住了,无暇乱想别的,沉入思考。
不是血沁……是杀沁……凶险万分……招祸致灾……
他要想的有很多,每一样都可能牵扯出隐藏杀身之祸的阴谋,不仅对他,对别人也是——若有人要害他,他必会反击,这一来一往,人命都是双方必不可少的代价。至于叶修的话能轻信么,他倒没去细想,是因为叶修乃此道中难得的大行家么?还是因为,叶修近乎无私的坦荡,勾引了他裸露在外的直觉——就算这个人想害他,也不会用借刀杀人的法子。
这事儿不小,叶修估摸着周泽楷要好生琢磨一会儿,就说他先谴人去抓药,煎就煎了,跑腿的事他可万万不干。
周泽楷低头看着改放在自己腿上的那朵纸荷花,借刀杀人叶修不会,随便乱抓几味药弄死自己倒有可能,他叫住叶修,掂起纸荷花晃了晃。
“送你了,拿去玩吧。”叶修大方地说。
“药方……”
叶修奇道,“难道我过了一遍目还记不住么?那得什么记性啊?”好像普天之下过目不忘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似的。
过了一遍目能还记不住的周泽楷权当没听见。
半晌,叶修布置完回来,周泽楷见到他,终是一锤定音,“我懂你的意思……”
叶修赶紧撇清关系,“我什么意思也没有。”
周泽楷仍是自顾自往下说,“送玉之人,绝不会有心害我。”他说话很轻,单重重咬在有心二字上。
叶修心里想着何以见得,事无绝对,相识十载的朋友也会一朝翻脸,嘴上却不便说,周泽楷如此笃定,自有他的理由。
周泽楷素来不好向人多做解释,更没必要向叶修解释,可在看到叶修脸上那一明一暗的变化后,以为他在为自己考量,忍不住说,“他想害我,有的是机会……”
“所以不会选这种不知何时奏效、会不会奏效的法子是么?”其实这也是叶修心中所想。
周泽楷点头,叶修也说了能辨出杀沁的人少之又少,他认定冯宪君是无心之失,绝不是麻木地相信这位父亲的把兄弟他的二叔,这个中原因要从头说起了,有些复杂,太难为他了,不说也罢,只是他另有一事请叶修帮忙,不得不为难自己的嘴一下。
“此事不要声张。”他说,后又补充,“付封口费。”
叶修的眼睛找那个钧窑青瓷瓶去了。
周泽楷到头来也没保护好他的青瓷瓶,“送你。”
“怎么能叫送呢?”叶修不满他的说法,“明明是你找我办事!”
周泽楷打的什么算盘不难猜,如果他说的是实话,封叶修的口是希望淹掉这件事,淹掉没必要的猜忌和防备,看来送玉的人对周氏来讲,举足轻重。如果周泽楷说的是假话,那就是不想打草惊蛇。
解决完一件事,静默莫名地生出来,散进帐幔里,不合时宜,却不显尴尬,两人最后都走神了,自己的神出来,走到对方那里去,叶修在想周泽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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