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一寸寸地消失,残缺的微笑终究落成了满室的微粒尘埃,只余不知是哪个痴情人的余响,仍在睡梦中永无归依地飘荡——
“大哥,失地必收,山河必复。愿你此生能……一世顺遂,平安无虑。我,先走一步。”
只愿来生,再无瓜葛,永不相见。
……
梦的梦中,不知是谁又忆见了,初见时白衣少年懵懂单纯的笑。
“!!!”
明台猛地起身,惊恐地睁大双眼,急喘的气息,轻而易举地就击打进了柔软的心房。
这个梦……是荒诞,还是预兆?
明台紧攥着床单,一深一浅地呼吸着,过了许久,才渐渐平静下来。
身旁的床铺一如既往地空荡,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温度,供人缱绻怀念。
明台死死地盯着明楼昨晚曾躺过的地方,半晌后终于缓缓起身。
虽说不能照做之前做过的事,但,没有全部一样,这样也可以吧?
一场好戏,正要上演。
泰兴西品店外,车水马龙,天光正耀。
明楼正和汪曼春笑语晏晏地踏出门来,望见对街的情景时,却倏地僵在原地,半分也不能动弹。
“师兄?怎么了?”汪曼春扯了扯明楼,而后不解地转过头去,意料之外地,看见了明家小弟和一个女人接吻的场景。
“哎这不是明台吗?”汪曼春笑了笑,“当年也只有小不点那么大,没想到现在长大成人了。”
明楼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面上仍一派不动,没有什么神情。
“人是长大了,心还是小孩子样呢。”
汪曼春掩嘴笑了笑,“师兄,任何人与你比,怕都是小孩子心□□?”
不过再一眼看去,对街就没了人影。想来是小少爷和女友轧马路去了。
汪曼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明楼聊着,见他心不在焉,也就不开心地抿了唇,不再自讨没趣。
这一天,明长官桌子上的文件被翻了又翻,可一天下来不过两页。
梁仲春去找他闲聊扯淡了几句,最后被盛怒的明长官一句“你吃饱了没事干是不是?!”给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外的手下一个个都缩起了脖颈,今天的先生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可怕啊……
是不是上海私藏的火药都被明长官给吃了?
这也是个问题呢。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的点,明楼阴沉着脸急匆匆地回了家。
阿香看见他时一脸奇怪,“先生,你这么早回来啊?”
他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没想到,之后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小家伙。
“明台去哪了?”
“小少爷啊?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刚刚打电话说,晚饭不回来吃了,叫我们别等他。”
明楼静默了片刻,随即居然笑了笑,眼神温柔至极,却比掺玻璃更可怕,“哦?不回来?”
说完,他松了松领带,神情端的笑里藏刀,“那、我、等、他。”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没有什么星光坠落,也没有什么月华流转,清冷的风在青黑的夜里来来回回地闯荡,吹刮起翻飞散乱的心绪,而后,用力地抛扔在地,一片血淋淋。
“小少爷还知道回来?”昏暗的客厅内,只有一个看不清身形的人影坐在沙发上,声音冷得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带着腊月寒意。
“大、大哥?”明台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背抵在大门上,“你怎么坐这呢?怪吓人的哈哈……”大姐,大姐去哪了啊!
端坐在沙发上的明楼终于抬起头来,镜片下似笑非笑的神情比暗夜幽灵更为鬼魅可怖。“我这不是在等小少爷吗?”
说完,他好整以暇地起了身,弹了弹不知何时染上衣角的尘埃,慢悠悠又从容不迫地,一步又一步地朝明台踏近。
“彻夜不归,小少爷的胆子最近是越来越肥了啊?”
明台吞了口唾沫,随即咬着牙挺起了腰板,于无意间把脖颈上的红唇印记展露给了面前人看,“现在才半夜呢……”
明楼一顿,就这样站在原地。半明半暗的灯光把他嘴角的僵硬笑容勾勒得异常瘆人,“嗯,才半夜呢。”
只说完这么一句话,他就突然猛地向前,把明台死死按在门板上,“‘才’半夜?那小少爷是想什么时候回来?!”
明楼从来不知道,原来失控是这个感觉。每次,每次都是遇上了这个人,才会变得这么不可理喻,这么暴躁易怒。“你难道就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你?!都多大了,为什么永远像个孩子一样?!!你就不能让我们省点心吗?明!台!”
想用力大喊却又怕吵醒楼上人而极力压低的声音,带着阵阵颤抖,让人耳膜,都嗡嗡作响。
一路牵扯着,从耳蜗疼到牙缝,从牙缝疼到喉咙,又从喉咙疼到心里去。甚至柔软的海绵只需那么一挤,就可以渗出一汪水来。清凌凌的,照得人眼涩。
明台想别过眼去,不去看那让自己心慌不已的眼神,可却像被夺了心魂般,半点角度都偏转不了,只恍惚着,看着那人越靠越近,眼神微眯间用手指摩挲着脖上的印记。
“明台……”
沉重如水,悲哀如水,恍若整块大地刹那崩裂,呼啸中拉扯着人一同堕入无间地狱。砸落个四分五裂,头破血流,把一切都碎个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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