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沈家在c市脚跟未稳,老爷子——就是你爷爷,老爷子上头还有一个老太爷顶着,老太爷一生戾气太重,仇家众多,你爷爷怕牵扯上你奶奶和我,就让我们在这个小城里隐姓埋名。”沈务自己对老太爷那一辈的事都没太多印象,皱着眉才能回忆起一星二点,“后来老太爷死了,你爷爷一个人顶不住沈家家大业大,才把我弄回去。”
张释与知道沈务虽然说得轻巧,这里面恐怕不知还掺杂了多少血雨腥风,他目的不是沈家的家史,也不纠缠于此,继续问:“我母亲是怎么个人?”
“她啊……”对沈务来说张母只是年少轻狂的一段露水情缘,压根没什么记忆了,他当年放浪形骸的时候有时一两天身边就换个人,哪还记得有那么一个姓张的或者姓王的小女生呢,直到后来跟沈老爷子后头拼杀才略微收敛。不过沈务早知道张释与要问,一个月前就在着手调查关于张母的事情。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查起来颇费了一番功夫,好在沈务查着查着又回忆起不少,这才拼拼凑凑把张母的事查的七七八八。
“她当年长得很漂亮,斯斯文文的一个小姑娘,笑起来很好看,麻袋一样的校服都能穿出韵味来。”沈务尽量说得煽情,他看着张释与,“你和你母亲长得有点像。”
张释与只当沈务开玩笑,“我小时候,别人都觉得我是我妈捡来的,也就你说我们长得像。”
沈务不跟他争辩,继续说:“你母亲当年成绩很好,那个时候大学生难得,但是从老师到校长都认为她能考上大学。她长得好,身边免不了有居心不良的想欺负她,刚好被我撞上了,就这么好上了。”
沈务没说自己当年也是居心不良的其中一员。他当年觉得张母清纯,也是觊觎的,后来制造了个“英雄救美”的“巧合”出来,之后再殷勤了几天,沈务当年就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张母一个什么都没什么见识的小女生哪里招架得住沈务的架势,就这么高高兴兴跟了他。
“后来呢?”
“后来我们在学校边上租了个房,再后来我被你爷爷弄回了c市,之后再没见过她。”
“沈务,你就是个混蛋。”张释与原以为自己会很愤怒,但他却很平静,他觉得可能沈务混账事做的太多,以至于自己都麻木了,语调甚至都没什么起伏。
沈务没法反驳,只好沉默。他尽量把这件事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在张释与的角度上,自己的确是个混蛋。
他们又在学校待了会儿,沈务提出要带张释与去看看他和张母以前租住的小屋。
那间小公寓就在学校边上,年份很老,墙上的腻子都东一块西一块脱落得不成样子。学校附近的房子一向是热门房源,这房子本来有人租着,沈务为了把这房子买下来还真花了点功夫。
那房子换了不知多少任房主,装修早就不是沈务当年那个装修了,可是大体格局还在,两间卧室,厨房是封闭式的,两平米不到,厕所也小的可怜,但张释与看得几乎不舍得挪开眼睛。这是他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那个可怜的女人一生最快乐的日子就在这里度过,她曾经在这个“家”里开心的笑过,痛快的哭过,以至于她后来为数不多的人生也在挂念这个地方。
“沈务,虽然你是个混蛋,但还是谢谢你。”张释与眼睛有点湿润,他努力张大眼睛好让眼泪憋回去,“我虽然恨你,但我母亲却用她的一生在爱你,你能记得她,我很高兴。”
沈务有些心虚,也有几分痛苦,释与,我不想要那个女人那点可怜的爱,我想要的是……
“我和你说说我母亲吧。”张释与背对着沈务,假装抬头看墙上挂着的某幅装饰画只是声音有点沙哑,“其实我对她长什么样早就没什么印象了,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回忆不起来她的样子时很惶恐,我觉得自己很不孝,她对我那么好,我却不记得她了。我拼命想她,想把她记在脑子里,想让自己不要忘了她,可是慢慢的我还是记不起来了,回忆里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模糊不清。”
“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我就是个白眼狼。”
沈务听见张释与轻声笑,连声带震动的感觉都没有,完全是鼻子发出的气息声。
张释与接着说:“她是一个服装厂的女工,每天我还没醒她就出去了,深夜才回来。她后来也许因为这个得了肩周炎颈椎病之类的,天气一变就疼得哆嗦,窝在床上动弹不得。那时候我太没用,除了哭什么也不会。”
“她的针线活极好,破了洞的衣服能补出一朵花来,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羡慕我的衣服上经常有漂亮的图案,她也会经常从厂里带衣服回来给我穿,可是那些衣服哪一件都比不上她给我补的,不是太肥就是太小,一点都不合身。你说她的手怎么那么巧呢,一只小鸟绣的真像活了似的。”
“她做饭很好吃,连熬猪油剩下的油渣都能就着白菜炒的香喷喷,就这一个菜我能吃下两万大米饭。她过年会包汤圆,芝麻馅儿的,料放得很足,又甜又香,她总说过年吃汤圆,来年一家人能团团圆圆……”
到死她也没能盼来一家团圆的一天。
张释与没再继续说下去,他已经泣不成声。
沈务只能从张释与的背面看到他整个人轻微地颤抖,带着几分倔强。沈务看见这样的张释与有些后悔,他一直不敢查张释与的过去,就怕自己忍不住唾弃自己,如今从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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