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尘稍微往後倾身,伸手替他挠背,问:「这儿麽?」
「啊。」桂元洛吓了跳,发出怪异的叫声,害羞慌乱的扭开身躯道:「不必,我、我……」
「有什麽关系。你小时候不是喜欢师父给你挠背麽,老是跑来趴在我腿上,给你掏耳朵的事也做过。可你的回报却是拔我腿毛,不让我刮胡。」
「师父!别讲啦!」桂元洛面红耳赤的大叫,把雕像里的老鼠吓得滚出来问:「二位天师有什麽吩咐?」
「没。」白道尘脸色冷凝。「你回去吧。」
「吱,有事再大声喊我,吱吱。」
桂元洛一脸尴尬,白道尘有些困惑的望着他问:「你最近是怎麽了?脾气越来越难捉摸,一会儿像是闹别扭,一会儿又好像在怕什麽似的躲着我。为师究竟做了什麽让你不安恐惧的事?让你只肯亲近师兄,却不愿亲近我。」
桂元洛眼睛不敢看他,拿起橘子塞嘴里,敷衍道:「没有,师父多心了。」
白道尘一手撑着铺了稻草的地方,往前倾身细看他的神情,比起水大人的事情,他更想从这孩子脸上捕捉到什麽蛛丝马迹,他好奇桂元洛对自己藏了什麽心思。
「没有?」
「太近了。」桂元洛连呼吸都不敢,屏息往後挪,有时他真认同师兄的话,在某些层面上师父比妖魔鬼怪可怕许多,因为那双眼睛很犀利,不仅能捉出妖魔的踪影,彷佛亦能揪出他的心魔。
「为师不想逼你,只是不希望你什麽事情都闷在心里,会闷坏的。」
「没有啊。」
「我喜欢你温顺谦和,但不喜欢你躲着我。我是你师父,看着你从小长大,无论你成了什麽样子,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徒儿。」
桂元洛觉得胸口发紧,他抬头问:「要是我和师兄一样喜欢上男人呢?」
白道尘一愣,而後失笑,表情带着不自觉的宠溺,说道:「原来你是被我教训湛清时的样子给吓坏了。」他摸摸桂元洛的脸颊,用长辈的姿态轻捏桂元洛的肩颈,然後抱着他拍拍背。
「你绝对舍不得伤为师的心,为师又怎麽可能那样教训你。何况你是你,湛清是湛清。他不是喜欢妖怪,而是被妖魔迷了去。任何妖魔鬼怪接近人都是因为有利可图,永远也不要相信他们,否则会後悔莫及。」
桂元洛退出师父怀抱,两手交握抓在一起,追问:「倘若我真的喜欢上男人的话……」
「我会看着你。」白道尘眼色冷下,道:「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绝对不会,为师会护着你。好了,别胡思乱想。」
「师父不也曾相信过妖魔?」
白道尘忽地厉了他一眼,质问:「是谁跟你讲的?」
桂元洛不打算牵连别人,只道:「师父後悔过麽?」
白道尘冷漠望向庙门外良久,应道:「没有。因为我从不回头看。」
桂元洛苦笑,他知道白道尘的世界有一套法则绝不容挑战,非黑即白,为了获得师父的认同,他不知不觉成了一个很乖顺听话的好弟子,他想成为白道尘最认同的徒弟。然而他知道这样的自己,除此之外不会再拥有更多,可对白道尘的爱慕让他矛盾,他想和师兄一样叛逆,渴望占据师父所有的关注及目光。
其实他明白,这麽一个正气凛然的男人,反过来对於离经叛道、对妖邪有多冷酷无情。一想到师父的另一面,桂元洛就打从心底感到恐惧,一旦自毁,师父肯定也不会要他了。到时候,连师徒情谊都没有。
「你看起来很累。」白道尘忧心的望着桂元洛,把橘子包好,拍拍身旁空位说:「睡吧。这儿不会被风吹。」
桂元洛仍然顺从的躺下,然後他感受到身旁铺的稻草陷落,师父就卧在身旁,没来由的酸楚不停冲击他眼鼻,好像有什麽要从眼角滚落。他忽然极度羡慕月湛清,因为师兄从来不把师父的准则当一回事儿,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即便是表面妥协,心里也从来不受影响。
白道尘躺在徒儿身旁,一双眼却瞅着那张愁眉不展的睡颜,他想桂元洛必然有事隐瞒。何以桂元洛这麽记挂月湛清,又何以要一再反覆试探他,莫非──桂元洛喜欢上自己的师兄?
看着小徒弟深陷忧惧的睡容,白道尘一颗心越发冷凉,深怕这个猜想会成真,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有一丝可能性。他悄悄坐起身,拿了自己和桂元洛身上佩带的玉鱼喃喃念咒,下了一道咒。
天底下没有任何符咒可以彻底控制人心,但可以加强一个人本身就具有的意念或情感,他要让桂元洛离不开自己,时刻记着他们师徒间的羁绊。
* * *
南方的原野开满芒花,穿着草绿色衣衫的青年在其间奔跑,展臂迎风,冬风固然寒冷,他那飘扬飞舞的长发却极为潇洒奔放。
「呀啊啊啊啊──」月湛清挎着两袋包袱边跑边叫,置身在广阔天地间,开怀的笑得像个孩子。他一点也不担心师父和师弟,虽然被官府追缉,却当是有个理由出游。
月湛清朝北方的省县走,从旧袍子的暗袋摸出一些碎银,在途中找了间小旅店下榻,草草解决晚饭就窝回房里清点身上财物。他将臭脚塞给自己的钱袋小心取出来点算。除了没串起来的几十文杂钱,其余便是一枚一钱,十枚一两,一贯是一千枚,香梦兰给的是一百多枚,相当於十两多一些,对清贫的悬恒派来说不是个小数目,月湛清数清之後眼睛快瞪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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