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个出身,便被世人敬起来,再不屑对倡优皂卒之徒放低姿态。赵如磨早几年为这个毛病吃过一番苦头,蹉跎至今。经过这些年的游历,早已改了那一番酸腐脾性,差事办成才是正理。再说,只要门贴递了进去,不愁曹知县不见,那时节,就只有人求我,没有我求人的了。
但打点这些人,却使不得太多金银。银钱太多,他们以为你是可宰的肥羊,不狠狠勒索一番不得罢休。另外要注意的一点是不能用银子,用当地通行的铜钱更为妥当。不然,京里来的,出手就是银锭,就太引人注目了。孤身一人来到虎狼之地,妄想与魑魅魍魉争斗,万事谨慎方为上策。所以,赵如磨一到河间,先去买了一身合适的行头,将手头的银票兑了银子,再将银子兑了铜钱,方才慢慢的往县衙走来。
不多时,便有人吆喝着前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这起子小人,有什么地方怠慢了大人,还请大人看在我们老爷的面子上宽恕则个。赵大人快请进。”
众人面上不免有些忐忑,赵如磨不介意地笑笑,说:“不妨事。”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在那人的引导下往县衙里走去。
原来赵如磨递上的拜帖上署名:“镇国长公主府主簿厅赵主簿”。镇国长公主自嘉成年来有如日中天之势,她的家人在朝中行走,连二品的道台都要给几分薄面,更何况是一个七品的县令?再说,曹知县身在官场,接到一张有品有级的拜帖,若是避而不见,以后还怎么在官场中立足?这就是赵如磨如此笃定曹知县一定会见他的原因了。
二人一边往内堂走着,一边闲话。赵如磨问:“阁下是在县衙任职?不知如何称呼?”
那人回道:“回大人的话,小人免贵姓邢,余姚人,现在衙中任刑名师爷,平常帮县太爷处理些日常事务,不比得赵大人在京中贵人身旁风光。”
赵如磨恍然大悟:“原来是邢师爷,幸会幸会。久仰久仰,嘉兴师爷可是斐名海内,我今日才得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两人不过闲聊些风土民情,没多时就走进了内堂。
却说曹知县在内堂,正和邢师爷几个心腹商议怎么处理许府纵火案。一人说:“这事却好办,亏得老爷如此烦心。依我说,既然许府已经燃尽,一时又找不到真凶,所有线索指向许卫氏,为何不就事论事,将卫家人下狱?只要进了监牢,不愁没有口供。一来,县上出了这么大个案子,如果不出几日便有真凶伏法,不愁道台大人不夸咱们老爷办案有手段。二来,老卫家上次顶撞老爷,老爷宽宏大量惯了,小人们却替老爷委屈。此次正好以儆效尤,也教城中百姓知晓,得罪了咱们老爷是什么后果。只是此事却要快,迟则生变。”
另有一人驳道:“这样不妥,我看许府纵火案却有些蹊跷,虽说线索直指许卫氏,可是她一个弱质女流,平素又不得宠,平日里连房门都不出,怎么做到的呢?留在许宅烧焦的尸体也有疑点,现在仵作验尸结果还没有出来,先下定结论说是哪个人纵火,为时过早。这些都是此案的疑点,先且不论,就说将卫家人下狱审问口供,也是不妥的。老爷与卫家结怨不是一天两天,我县父老没有不晓得的。此刻爆出了这么个震动全县的大案,先不说此案是不是许卫氏所为,有没有牵扯到她娘家人,单看老爷将卫家人下狱这个决议,那起子不晓事的小民,还以为是老爷公报私仇,这对老爷的官声就不好了。当然,几个小民的看法,怎么能影响到老爷的决定?但是,像老爷这样为一县之长官的,碰到这样的案子,最怕的是有人事后翻案。”
这人压低声音,郑重道:“一旦翻案,上头的人发现此案尚有疑点,抓的真凶又向来和老爷有过节,再查查当时的民情舆论,却是大大的不妙了。老爷想想前朝杨乃武与小白菜一案。所以,依小人之见,此案急不得,先将案情查清楚,老爷心里有个数,再看卷宗要怎么做。老爷说小人虑的是,还是不是?”
前朝杨乃武与小白菜一案,牵累多位涉案高层官员连翻落马,究其起因,不过男女私通毒杀亲夫的小案。因为当朝西太后有意整治铁板一块的湖湘官场,才一翻再翻,但其骇世后果,却也足以为后世审案官所戒。
几人正商议着,听见门子进来报:“老爷,有位书生拿了拜帖求见。”
第2章
几人正商议着,听见门子进来报:“老爷,有位书生拿了拜帖求见。”
接过帖子,打开一看,上面写着“镇国长公主府主簿厅主簿赵如磨”寥寥几字。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来人是谁,有何见教。快速商议一番,以为还是先见见是何方神圣,再作打算的妥当。于是遣了素来办事得力的邢师爷,将来人迎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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