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一天水米未尽,昨晚又没休息好,刚走了几步就一阵眼冒金星,浣花及时扶住她,“夫人没事吧?”
桑榆摇摇头,外面繁星满天,她想起了那双澈若寒星的眸子,轻轻叹了一口气,都说江湖多凶险,但总好过在这侯府里命如蝼蚁苟延残喘。
“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夙命将头抵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姿态谦恭。
纳兰容楚放下手中的朱笔,依旧是温润如玉只是吐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夙命,一把刀如果失去了价值就是破铜烂铁,甚至连废物都不如”
她额角有冷汗渗出,十年追随她是清楚这个人温润如玉的外表下是怎样一颗心狠手辣的心,生杀予夺,从不留情。
只是……竟然还是希望他有所宽宥,到底是痴人说梦了。
“自己去死士营领罚吧”
夙命错愕地抬起头,只看见那人冷硬的下巴,本以为是非死即残的惩罚,死士营虽然是不语楼最残酷训练新人的地方,但好歹能活着出来。
“对本王来说,人只分两种,有价值的和无价值的,夙命,你好自为之”
心底涌起的那一丝微妙情绪很快就被浇灭,夙命低下头,听见自己的声音波澜不惊,“是,属下遵命”
“西北战事初定,估计大皇兄不日即将班师回朝,这段日子你就好好养伤吧,不语楼暂时由月婵接手”
纳兰容楚挥毫泼墨,笔锋潇洒自如又带了三分娟狂,气定神闲仿佛并未受到影响。
平静水面下往往掩藏着更深的漩涡,京城的局势终究要乱了。
元和十一年,冬,腊月初八,齐国太子纳兰容佑大破匈奴于燕山,护北境数年平安,晋七珠摄政王,剑履上殿,入朝不参。
天下大势似乎已经定了,一时间祁王府门前门庭冷落,而太子炙手可热,连带着他们这些攀附于太子一党的官员也连着升了好几级,沈慕也在此次升迁的名额当中,官至吏部侍郎。
而桑榆却依旧在宁国侯府里挣扎度日,说是贵妾其实也只比丫鬟身份贵重了些。
每日晨昏定省,伺候沈老夫人起床更衣,他们用膳她只能陪侍在侧,待所有人吃完才能去厨房捡两口剩下的饭菜热一热。
沈老夫人又嫌她不够端庄,请了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教习她女戒女红等等,若是学的不好,少不得又是跪祠堂。
最要命的还是每天夜里都得提心吊胆,宁泽不回府还好一回府即使不往她这来,夜里也是一有点动静立马就被惊醒。
一次两次她还可以灌醉宁泽,可时日长了终究不是办法,早晚都有那一天,浣花时常这么劝她。
桑榆依旧跪的笔直,对于她的话仿佛闻所未闻,浣花叹了一口气,知道她虽然待人和气,但骨子里极是固执,便也没再劝,转身行礼离开了。
怪不得都道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只是年幼时她曾在书中读过这样的句子: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时候还是在江南,沈慕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写下这样的句子,她读进了心里,那个人却只看进了眼里。
桑榆心里有些难过,她抬头强忍住眼底的涩意,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她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肚子咕噜叫了几声,奇怪今天怎么没见浣花来送饭。
暗自腹诽着,一边扶着墙慢慢往回走。
月朗星稀,花木扶疏,林间有雾,凄冷弥漫了视线,桑榆抱紧自己,来京城已有三年了,却还是无法适应刚入冬便如此寒凉的天气。
走到自己厢房门口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哭叫划破夜空,桑榆吃了一惊,快步跑了过去,在看到那一幕时又猛地顿住了脚步,脸色苍白,身子一歪,摇摇欲坠。
宁泽趴在浣花身上动作,浣花四肢大开,被人用腕口粗的麻绳绑在床上高高吊起,宁泽摆弄够了又拿起一旁燃的正旺的烛台往她身上滴蜡,浣花神色痛苦,哭到嗓子喑哑,浑身上下被折磨的没一块好肌肤。
宁泽却更加兴奋,桑榆几乎要忍不住冲进去了,然而她只是默默留着泪,手停在门上,再也前进不了分毫。
她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怎么顾及得了别人。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的不知是她自己还是宁泽,她捂住唇,跑到一边,阵阵干呕却是什么东西也吐不出来。
她愧对浣花连日来的悉心照料,她是她在这个陌生的侯府唯一可以说的上话的人,是无数个难捱的夜晚里唯一的慰藉,而她只能躲在暗处看着她被人欺辱而无能为力。
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痛恨过自己的弱小,也更加坚定了她要离开侯府的愿望。
宁泽走后,桑榆这才收拾了妆容敛去脸上的泪痕,去打了一盆水进了屋子。
浣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几乎让人以为她已经死了,然而她看着桑榆进来,动了动眼珠,气若游丝,“夫人……”眼角有清泪划过。
桑榆也红了眼眶,去解绑在她身上的绳子,看见她血肉模糊的□□时再也忍不住泪奔,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手背上。
“浣花,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逃出侯府”
第一次见到这位夫人时,她是鄙夷的,从小生在侯府见过太多因为贪图富贵嫁入侯府最后香消玉殒的女人。
大喜之日那天,看着她脸上天真烂漫的笑容,她又多了些悲悯,不过还是个孩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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