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人吹排箫,一人扶瑶,见人进来,并不停止,只微微点头。
顾岩绕过屏风,便感觉一阵水气伴着一股子奇异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吸吸鼻子,低头细看,就看到,水里那背对着自己,脸上盖着一方白色绢巾,正舒坦的不得了的小弟。
顾岩打量了片刻,噗哧乐了:“臭小子,好会享受,害的老……哥哥我没跑死,小七好会受用。”
水里的人微微动了下,一只手伸出来,将面上的绢巾摘了,自水里转头,上下打量他,一脸的惊疑神色,这个人有印象,他大哥顾岩,只是怎么这般的苍老了?
兄弟二人如此这般的便相互打量起来,半响没人吭气。
顾岩自然也是上下仔细的看着自己的小兄弟,别说,兄弟七个,就这小兄弟长的最是齐整漂亮,这一身没疤,没坑的奶皮子,就不像顾家的崽子,真是的,活的太滋润了!瞧瞧这品貌,就是在上京的世家子里也找寻不出几位能比自己小兄弟俊秀的。他只一眼,看着就觉着比其他的顺眼起来。
“阿兄?”顾昭早就忘记自己大哥长的什么摸样,但是,他就是知道,这是自己的大哥,血缘是奇怪的东西,真的。他若孩儿时那般呼他,喊完,又失笑:“多年未见,不仔细看,怕是认不出的。大兄一向可好?”
“小七在怨我?”顾岩笑了笑,一伸手,很利落的将外袍揪了去,三下两下的将衣衫脱了,露着一身七七八八的伤疤,外加一个已经长出肥膘的肚儿,最恶心的是他竟然还带肚兜兜,肚兜上还绣了一丛花。这老东西都多大了,还带这个?
他可冤枉人家了,老人家岁数大,肚子容易着凉,不带着,跑肚拉稀那是常事儿。
脱了肚兜,顾岩,悠哉悠哉的下了水,这一下来,徐徐慢慢的一蹲下,便是通体的舒畅,不由的他长长地呻吟了一声说到:“这日子美!以后,不当那鸟官了,哥哥便带着你嫂子住在这里,每日里泡上一泡,比神仙还快活。”
顾昭想过一千种兄弟见面的情形,这样的却是意料之外的,怪不得上辈子,请洗桑拿也是社会的主要交流方式,他看了一会自己的大哥,也笑。笑完,随手拍了两下,有一十四五岁的小厮进来,不知道顾昭做了什么动作,待他出去,没一会儿,便捧着一个黑漆细花的矮桌进来放于石面。
矮桌上有两碟菜肴,一冷一热,一荤一素,一盘切成四瓣儿的米糕,还有一壶小酒,一个小酒杯。
顾昭的语气带着一丝他自己也没发觉的亲切,总归他与这人是血脉相连的,他道:“大哥哥还是进点东西,空腹泡汤不好。”
顾昭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不似平洲音,有些软,却很好听,声音低沉清晰,润润的。
顾岩见小弟一不抱怨,二无恶言,已然心生好感。伸手取过小兄弟递过来的绢巾,擦了手脸,又觉贴心。就着矮桌,一气吃了四块米糕,冷菜下了一盘,待肠子塞满,他提着酒壶,自斟自饮,那滋味,看上去比顾昭这个主人还要舒畅。
喝了一会,顾岩道:“小七,怨不得你不去,上京那地儿就只是人多点子,这么好的地方却是没有的。”
顾昭也从石面端起自己的酒具,也慢慢的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说道:“跟这个没关系,大兄知道,自小我就跟兄长亲戚们不熟悉,我自有我的活法,去了,也是给家里添麻烦,终归阿父以给我们分开,在挤在一起也是麻烦。”
“这都怪我,哥是个直人,你小的时候应该还记得我,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方才我已经跟阿父赔过罪,起了誓,接了你去,自然好好待你。”
“是,阿兄跟阿父,具是耿直率性之人。”
顾岩低头饮了一个满杯,有些犹豫,但是还是说道:“这些年,跟着陛下,从谨城那边起便什么都顾不得了,整七年,见天的打,孝都没时间守,五年前你四哥跟先帝同年一起去了,皇帝老子都架不住这样折腾。哎……没完没了的折腾,密王倒了,新帝又担心西北六地,北六地平了,新帝又担心顾家军,等你哥哥我交了权。这不打仗了,那些狗屁的文人又开始折腾了,这个说这样治国好,那个说国不富是陛下重了武事,今天改科举,明儿闹着着开恩科,科举就科举,那凭什么只开文举,没武举的事儿小七……”
“嗯……”顾昭抬眼看着自己大哥,这人方六十六岁,一脸的皱纹褶子,眼睛里带着一股子倦气,一身的不如意,满面的劳累焦躁……瞧这一身的伤疤,大概也是生生死死几十年,一辈子的劳碌命。
“对不住,八年了,大哥真的把你忘了。”顾岩诚心实意的道歉。
顾昭愣了下,接着哧的一声乐了:“弟知道,不怨你,其他的哥哥们大概也没想起我,四哥去世那会,我去了南边,回来的时候四哥已经入土了,四哥那边也没人来正式的报丧”
顾昭说起四哥家,他大哥顾岩眉头忽然一皱,看样子十分的纠结。
其实顾昭觉着,他老爹一去,个人顾个人,谁也别碍着谁,这是现代人的思维。
顾昭继续唠叨道:“这几年,天南地北,虽去的都是平安的地方,可乱民,饥民,流民都见过,虽南边人烟稀少,可苦人儿并不少见。合家一件见客的体面衣裳的人户也是有的。
弟吃得饱,穿的暖,每年有一百多贯钱可以拿,还有禄米,有大片的土地收租,比世上大部分人强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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