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前还在乱七八糟的竹卷里看到“太子通焉”这四个字,至晚间时分又在自己的榻上瞧见只着一袭洁白里衣、因侧卧姿势露出一小截细腰的姜泽,姜溯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被刻意忽略了两个多月的微妙感觉又一次浮上心头。
两个月前新帝登基前夕,曾把他按在书房中恣意亲吻。尽管后来两个似乎都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表现出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的从容随意。
但到底不一样了。
他与姜泽不是亲兄弟了。
以前他们相拥而眠还能以“兄弟情深”来解释,现在呢?
哪有哥哥会在意弟弟无意间露出的腰是否白皙柔软,哪有哥哥会在梦里肆意拥抱亲吻他的弟弟,哪有哥哥会在每一个醒来的早晨看见自己身旁安静熟睡的弟弟时,有一种莫名的,想将这个人就这样永远锁在怀里的冲动?
他静静站了半晌。
他觉得一切都开始偏离预定轨道,但一切又还来得及挽救。
他要将这些东西,重新扳回属于他们的地方。
姜溯坐在了榻上。
他看到姜泽翻过身来,用一手托着下颚,双眼含笑凝视他。
姜溯下意识伸手,想要用指尖去描绘姜泽的眉眼,伸到一半,临时改为摸了摸姜泽的脑袋:“阿泽,今天开始我们分开睡吧。”
他看到姜泽猛地直起身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还没有等到姜溯的答案,姜泽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从不掩饰的失落,声音也变得异常难过,“……哥哥是不是讨厌我了?”
姜溯闭上眼,忽略左胸的悸动:“不是。”
等到他再睁开时,眸中便只剩下平静无波:“我很快就会出宫,以后都要住在宫外府邸。你应该习惯起来,阿泽。”
皇子们的府邸在半个月前都已建成了,下月初三是黄道吉日,可搬去入住。只是姜溯的宅子在建成的那个夜间,莫名走水崩塌了。
当时乍闻此消息,从来以得过且过形象示人的姜泽首次于朝堂发难,怒斥郎中令,责令廷尉严查。然而花费三日时间,廷尉上交的最后结果,只是一群自南方流亡北上的乞丐偷入其中,操作不当引发走水这种看起来漏洞百出却又无懈可击的答案。
之所以漏洞百出,是因为皇族人数每年都在增加,朝廷圈地建造府邸之前会张贴公告,凭此告知百姓避开此地;但说无懈可击,又因为姜溯身份太过尴尬,是以选址接近平民之地,迁入府邸之前并无重兵把守,倘若当真有如此大胆的人,造成这种结果也是无可厚非。
更何况随着宅邸崩塌的还有五具烧焦地根本看不清人样的尸体,罪证俱在,朝臣们也只能接受这种答案了。
哪怕很多人打心底认为,本就是姜溯按照命人烧了他的宅邸。
于是好事者们自以为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姜溯,得到的却永远是他那张波澜不兴的淡定脸。
天子闻此结果,震怒。他发怒当然也很有道理:今时有不明身份的乞丐焚烧皇亲府邸,他日岂非会有一切成谜的流民焚烧姜国皇宫之举?
虽然这种担心在朝臣们看来毫无必要,但在这种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上,总归要给天子留有一点面子。于是姜泽下令的清换城中守卫与整顿收编流民,左右相不做任何反对。
是以此事最终导致的结果是,姜溯的宅子换了个地儿重建,如今的他依旧住在宫中并且将继续住上至少三个月。城中守卫被换了一拨,平衡打破重组,各方探子混入其中。都城中所有流民被编写入籍,并且此举渐渐被推广至整个姜国,朝廷初步掌握诸郡户口。
姜溯自然也命人彻查过此事。
只是宅邸已毁,犯事者也都死了,他查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但也许正是一切太过完美,反叫姜溯心中生疑。
连右相都开始怀疑:“是否姜泽所为?”
他们在同一时间,怀疑到了同一个人身上。
还是太子时,姜溯一直受到无数人巴结仰望,无人胆敢与他交恶。然如今身份低微尴尬,恐怕有不少踩低捧高之辈想推他一把。可烧了他的宅邸除了引火上身没有任何好处,凭姜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什么人会蠢到烧了朝廷给他建的屋子。
那么换个思路。
宅邸被烧之后,他会继续被迫留在宫中。如此一来,虽有无数人以为他居心叵测,但与他们相反的是,姜泽其实是很欢喜的。
想到这一可能时,姜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能感觉地到姜泽的欢喜。与当日早朝时震怒不同,晚上在他床上打滚的姜泽,说到“其实烧了也好,这样哥哥又能多陪我一段时间啦”这种话时微微带笑,连眉眼都是极尽张扬的。
……那样清澈干净的眉眼。
那么,是他授意的吗?
是他命人暗中烧了这座耗资不菲的宅邸,白日怒斥着荒唐,端起国君模样下令整合乞丐流民,实际只为多留自己几月……他当真会做这种事?
姜溯冷静了下来。
姜泽从小行事与常人不同,但一向分得清大小轻重,不会轻易在这种事上开玩笑。更何况姜溯绝对不能相信,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乖孩子会做这种类似“烽火戏诸侯”一般昏庸之事。
所以他冷静回答右相:“不是他。”
右相便淡淡凝视他许久。
然后才道:“既是如此,是否还要继续查下去?”
“继续查。”
时至今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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