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一路小心,现在藩内的情况并不太太平。”
原本需要停留多日才能解决的入藩问题在半个时辰内全部搞定,那些一向对外藩人不假辞色的边境武士却对着高杉君连连鞠躬,连腰都不敢稍微直上一点。
但他们看见的是三船少爷,不是高杉少爷,高杉君心中默默念叨,对于这个藩内的人来说,高杉这个姓氏毫无意义,虽然他的名字并没有冠上母姓,但在所有人眼中这已经是个既定的事实了。
他们所看见的,是三船夫人的独子“三船少爷”,而不是从小挣扎着长大的“高杉晋助”。
“有那样的母亲,其实也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吧?”吉田松阳看着瘦弱的孩童,自言自语。
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以坦荡目光直视高杉君的人,就连银时都因为那莫名的震撼而别过头去,不愿直接面对高杉君。
吉田松阳那澄澈而不带一点异样的眼神自然被高杉君注意到了,他没有说什么,仅仅是深深地看了松阳一眼,然后在阿羽的帮助下登上了高大的马车。
他注意到松阳做的口型,念出来的话是“加油”。
奇怪的男人,奇怪的武士,高杉君这样想着,却扬起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这个奇怪的男人显然得到了高杉君的青眼,在当天晚上,他们在边境吃饭的时候,高杉君第一次加入了那些武士们的话题之中,他问得问题中规中矩:“听说松阳先生是一个周游各藩国的武士,那么在旅途中有什么趣事吗?”他打起了一半的帘子,半张苍白的脸显露在了火光之中。
“趣事?”和噤若寒蝉的护卫们不同,吉田松阳仅仅是将筷子放下,以十分自然的态度回答高杉君的问话,“不仅有,还有很多。”他思考了一下就挑出了一两件事,娓娓道来,”记得那是前两年在江户的时候……”
吉田松阳是个很适合讲故事的男人,不仅仅是银时和高杉君听得入迷了,连那些早年走南闯北的护卫们也听得十分专注。
如果这个男人做个教书匠的话一定会十分成功吧?高杉君精准地点评,毕竟他身上有着让人不由自主就去信服的气质啊,这种气质如果运用在教育上,一定会培养出一大批继承了“吉田松阳精神”的优秀学生吧?
更何况,一个能走遍各个藩国并且总结经验的男人绝对不是什么小角色,他能传递给学生的也绝不仅仅是那些挂在口头上的虚无的武士道精神。
虽然切腹是武士的必修课,但没有学过切腹的课程难道就不是武士了吗?所谓的武士可不是能被表面上的跳跳框框圈定的一类人。
“为什么会坚持走遍各个藩呢,松阳先生?”等松阳说完趣事后高杉君又发问了,“这种年代在外面行走不会很辛苦吗?”
“确实会很辛苦,”松阳说话时总是很爽利,和时下人所说的江户儿有些相似,但和他那说的上是美丽的面容却完全不搭,“但是如果没有到处旅行的话,我到现在也只是个半吊子而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长成了优秀的大人。”
“喂喂,你也太臭屁了吧?”银时用筷子尖指了指松阳,“哪有人会直接说自己是优秀的大人啊?”
“你这是对待老师的态度吗,臭小鬼?!”松阳的暴栗又再次出现了。
“不,松阳先生的话没有错。”出人意料的,高杉君同意了松阳自夸的话语,“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大人,不,应该说是个优秀的武士才对。”他这么说着却放下了原本一直撩起来的车帘,“与你的交谈很愉快,松阳先生。”他的话语掩在了车帘之后。
没有自己旅行过就是半吊子吗?马车中的高杉君却因为松阳的话陷入了沉思,也许正像松阳所说的一样,他需要用自己的双脚来丈量这片土地,亲身体会这里的世事人情。
不过,那也是长大之后的事情了。
不可否认,吉田松阳无心的一句话却在高杉君心中埋下了一粒种子,假以时日那颗种子一定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还是一个小鬼啊。”松阳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东西,轻声说道。
“哈?”听见他说什么的银时质疑出声,小鬼?!那个满脸都写着“高高在上”的大少爷?!
开什么玩笑?!!
“当然是小鬼了,你那是什么表情啊,银时!”松阳抽了下嘴角,银时的表情实在是太丰富了,仿佛可以直接看清楚他脸上写了什么字。
左脸写着“不信”,右脸写着“骗人”。
“有机会的话可以好好和那个孩子接触一下,”他摸了摸银时的脑袋,“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和那孩子成为不错的朋友。”
“别妄想了,松阳。”同车队的护卫笑着打趣松阳,“不管是个怎样不成熟的小鬼那都是三船夫人唯一的独子啊,可不是我们这种人能高攀得起的。”
松阳老师笑笑,对护卫的话不置可否,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一个道理了,所谓血脉之间的壁垒其实是最脆弱不过的东西了,如果背后有同样的东西,那么血统的高贵低贱根本就不能成为形成隔阂的理由,他自己就是一个再典型不过的例子。
“!”所有人的动作都一顿,但却都没有轻举妄动,过了半晌,在感觉不到那打量的目光之后他们才再次抬起了筷子。
今天晚上要小心了,松阳心里想到,他看了眼对面的护卫,发现他们都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他们都发现了刚刚那个偷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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