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用三人回到西坡村的时候,天色已是擦黑。
“我还当你今晚又不回来了。”听到院子外头传来响动,二娘高高兴兴迎了出去,结果一句话刚说完,就看到罗用身后跟着的两个少年男女。
“肚子饿得紧,家中可有吃食?”罗用冲他阿姊笑了笑,问道。
“你且等等,我给你做去。”二娘说着,到灶房去给他们做吃食,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往那两人身上看。
“今日就在厅中用食吧。”罗用说道。
“哦。”二娘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罗用领着那二人进了厅中,烧上热炕,两头的木门一关,屋中渐渐也就暖和了起来。
观那两人衣着,许是因为打算着要把他们卖给那些外来的有钱人,这二人身上穿得都还算齐整,也比较干净,就是衣物单薄了些,在雪地里走了这大半天的路,又饿又冷又累的,这时候精神头看起来都不太好。
“都到炕上坐吧,一会儿就有吃食。”在外头跑了两天,罗用这时候也是有几分困顿了。
“奴婢不敢。”他二人俱是垂头,其中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小姑娘,两眼还直往门外瞄,让主家的小娘子给他们张罗饭食,着实叫她心中忐忑。
她是小小年纪就叫家里头给卖了的,家境贫寒,连饭都要吃不上了,她阿耶便说,帮她寻一个能吃饱饭的人家。
她在那个人家生活了七八年,从五六岁长到十三岁,前些时候主家手头不凑,又将她转卖,只因那陈七出价比别个牙人高出一百文,主家明知对方臭名昭著,依旧将自己卖与他。
那陈七手里头有不少少年男女,一心想将他们卖与那些长安有钱人,近些日子不仅给他们吃饱,还不知从哪里弄来好些半新不旧的衣物,整日里跟他们说去了长安城以后如何如何,说得不少少年人都很心动,真以为只要叫那些长安城的郎君买了去,就能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却是白日里做梦,像他们这种被人当牲口贩卖的,不是卖去给人干活,便去卖去给人做玩物,那陈七的心思显然是在后者。
“素琴、王绍,可是你二人本名?”见他二人拘谨,罗用也没有坚持让他们上炕。
“并非本名。”那少女说。
“王绍是我本名。”黑瘦少年答道。
罗用想了想,问他们说:“可是要改名?”
他知道很多人在经历过不好的事情以后,就会想着将过去的记忆掩埋,不想再用先前的名字。
那王绍的名字是父母给取的,并不想改名。
他是定胡县人氏,卖身也就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她母亲生病,没钱买药,刚好那几天,他们那里又有人在买小孩,说得特别好,主家特别靠谱,这小子到底年纪小,听信了对方的话,就把自己给卖了,结果没两天就被人给转手。
这阵子就在那陈七手底下,刚开始的时候,被那陈七连哄带吓的,也以为自己只要好好表现,被那些个长安城的郎君买回家去便好了,等他见过几回卖人的场景,渐渐就有些回过味儿来。
他也想过要跑,只是先前有人跑过,被那陈七抓回来,扒光了衣服吊起来打,打得只剩下半条命,后来又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那陈七还说,他在城中有不少兄弟,牙门中也有关系,无论他们跑到哪里,最后都得被抓回来。
今天在街上,听到罗用问他们会不会做农活,他便壮着胆子答应了一声,后来被陈七那一顿吼,吓得腿都要软了,还当自己这一次不死也得脱层皮,没想到这罗三郎竟不惧那陈七分毫,硬是将他二人给买了回来。
与王绍不同,那素琴却是想要改名的,她这个名字原本就是主家附庸风雅给取的,一听这个名字,她便觉自己是个玩物,心中十分厌恶。
罗用问她想要给自己起个什么样的名字,她便说:“我本姓彭,行二,郎君唤我彭二即可。”
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她便要被人唤作彭二娘,但即已成了贱籍,便不能再称娘。郎与娘二字,原本便是尊称。
三人在这边说了许久,彭二王绍两人分别跟罗用说了自家身世,又说了一些这段时间在那陈七手底下的遭遇。
罗用也跟他们打探了一下那陈七的为人,他今天买这两个人,花了三两银,照理说这个价钱是很公道的,但那陈七想要的,显然不是什么公道价,这梁子怕是已经结下。
这时候,罗二娘也捧着一碗面片汤从隔壁灶房过来,罗用见她煮好了,连忙趿着鞋子下炕,到隔壁去把另外两碗也给端了过来,另外又拿了三双筷子。
“阿姊可要再吃一些。”罗用问二娘道。
“我不吃,方才吃过了。”二娘说道。
“你二人也过来吃吧,这是我阿姊,尔等唤她二娘便好。”罗用对彭二王绍两人说道。
“……”那二人相互看了看,依旧没有上前。
“过来吃吧,别扭捏了,吃过了早点睡,明日便叫我阿姊教你们煮猪食。”罗用又道。
“是。”一听明日就要叫他们煮猪食,这二人心里反而踏实了,虽还有些怯怯的,到底还是坐到了炕上,拿起筷子吃饭。原还想吃得斯文些,哪曾想这一开了头,就止也止不住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碗里哪里还有半点汤汁。
“可要再煮一些?”二娘这时候也听罗用说了这二人的来历,心中很是同情,她家从前也是有过那困难日子的,若是三郎一直不醒,最后怕也要走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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