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轻柔地扶上了段绝的臂膀。
段绝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柔。
然而他终于叹了口气,道:“你为何要来?”
流舞道:“难道你不希望我来?”
段绝道:“若在平时,我当然希望你能来。”
流舞道:“就今天不行?”
段绝道:“是的。”
流舞道:“你已经知道?”
段绝道:“是的。”
流舞道:“那你为何不动手?”
段绝道:“我为何要动手?”
流舞道:“难道你不想报仇?”
段绝不回答,只是突兀道:“你心里那个人是谁?”
流舞一怔,道:“你说什么?”
段绝苦笑,“除了这个理由,我实在想不出,一个妙龄女子,竟会呆在逍遥楼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男人身边。”
流舞道:“或许我对他有情。”
段绝道:“连你都说了或许,那就是没有了。”
流舞叹了口气,道:“你很懂人心。”
段绝道:“我若懂,就不会对你动情。”
流舞道:“只因为你虽懂,却难以把握。”
段绝道:“所以我很痛苦。”
流舞转过身来坐下,直视段绝,道:“我也很痛苦。”
段绝道:“我一定要去。”
流舞道:“我明白。”
段绝道:“可你不希望我去。”
流舞道:“他心里并没有我。”
段绝道:“那又如何,我们之间谁生谁死并不能改变结局。”
流舞道:“能。”
段绝道:“ 你希望谁死?”
流舞道:“他。”
段绝苦笑,道:“流舞,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
流舞默然,良久才道:“对不起。”
——有时,活着才是痛苦的。
——他死,流舞便可解脱,段绝却会铭心。
——铭心,本就是刻骨之痛。
段绝道:“我明白的。”话语苦涩,低不可闻。
流舞幽幽叹了口气,道:“你不明白。我遇见他的那一年,只有十三岁。”
段绝道:“竟有那么久吗?如果你先遇见的是我,有没有可能?”
流舞摇头,道:“没有。”
段绝道:“为什么?”
流舞道:“因为没有如果。”
段绝苦笑,“是的,人生本就不可重来。你也不必再说,后面的事,我大概能猜到一二。”
流舞道:“我为他做这些事,他并没有要求我这样做,我是自愿的。”
段绝道:“我虽没有见过他,但我想他也不会允许你这样做。”
流舞道:“所以,你爹的死,我应该负上主要责任。”
段绝道:“你走吧。”
流舞道:“你不想报仇?”
段绝转头,道:“不是不想,而是我本就不愿知道。但我爹死在他手里,这却是一个事实。”
流舞道:“你还是要去。”
段绝道:“我未必是他的对手,你又何必这样说。”
流舞道:“我是不是很矛盾,既希望他死,又不希望他死?他死了,或许我就可以期待来世,可是他若死了,今生我又还有什么意义?”
段绝猛然回头,流舞讶然,良久方才低声道:“对不起。”
段绝伸手拭去泪,道:“你不必说对不起,我既然对你动情,为你流几滴眼泪也是应该的,这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流舞低声道:“我明白。”
段绝道:“所以你可以走了。还有,你若要杀我,请的高手还要多一些。”
流舞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边时,忽而顿步道:“我不懂我的心思。”
段绝一怔,随即恍然道:“我从未放松过。”
流舞轻点头,径直去了。
段绝只觉周身伤口疼痛不已,然而更痛的却是心。
流舞终于回头,段绝的影子却已模糊。
她叹了口气,喃喃道:“他若也如你一般,该有多好。”
她本想倾诉,秘密藏得太久,悲苦也就伴随。
可是段绝不愿听。
这于她是一种安慰。
因为这说明段绝对她的在乎。
可是她却不能要。
遇见他的那一刹那,她的宿命就已经决定了。
那年,父母死于仇人之手,剩她一人,流落江湖。
可小小的女孩凭什么度日?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死的时候,那个女人出现了。
她本已经神志不清,却突然眼睛一亮,以为自己看到了仙女。
可仙女的神色冷冰冰的,眸中还有无限怨毒。
云觞的母亲。
她看着小女孩,全无悲悯。
然而她停下了脚步,带走了流舞,救活了她。
目的是挟恩以报。
流舞却从未怪过她,因为就在她家里,十一岁的她,见到了云觞。
那个性子冷冽的少年,却在她生病的那几日,亲自照料她。
后来他虽说,那是因为他自幼背负得太多,为此,他除了练剑还是练剑,内心难免生出寂寞。
他说,她于他,只是无聊生命里的第一丝慰藉。
他说,她就好像他的朋友。
他说,她就好像他的妹妹。
他说,她永远替代不了她。
那年,她十岁,为见他一面,奔行一千五百里。
那年,他二十岁,性子依旧冷冽,然对她说话却一如既往比别人多几分温柔,可是说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却多了几许笑意,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她却看到了。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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