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负着秘密使命。”顾长浔一边操纵着轮椅走开,一边不屑地自语。
而与此同时,在二十层飞行甲板,整装待发的飞行员们,正围拢在几台视频终端周围,聆听来自中控室的战前最新战略部署。
如果说玛洛斯号之前的主动请缨,是合众国嫡系精锐那硕果仅存的豪气与孤勇;而战前会议结束之后,战舰上下却已明白,这次战役的前锋,却只能由玛洛斯号来担当。
目的只是击毁天狼星系的一艘战舰,因而本次战役的战术部署并不复杂。——由一艘前锋战舰率先进入战区,使用空间跳跃钳锁定敌舰,之后向友舰不断点传输敌舰坐标,如此一来,即便是敌舰试图逃离,却仍不能脱离前锋战舰的尾随,也就不能阻止太阳星系大部队的围堵。
可问题是,空间跳跃钳技术,只有前合众国海军的嫡系战舰才有配备,而除玛洛斯号之外的嫡系战舰,却已在之前的内战中尽数覆灭。
因此,不论革命军愿与不愿,玛洛斯号是担当此任务的唯一选择——而从那群实属乌合之众的指挥官们的态度来看,能避开这样艰险的任务,他们简直求之不得。
司徒文晋曾经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样的一群人,竟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推翻强大的合众国。对此,伊斯特的解释是,墙倒众人推,而现在,则是推倒了高墙之后,各支包工队争抢砖石瓦砾的垃圾时间。于是司徒文晋恍然。
此时此刻,七层甲板上的司徒文晋正在煽情地做战前最后动员,听得整个战舰一派豪情满溢,而二十层甲板上的伊斯特,却在默默地一遍一遍调试自己的那架纽约灰栗兔。
尽管测试数据一次一次表明,这架飞机状态良好,这架飞机调试正常,但伊斯特却总觉得隐隐不安。——正如这场即将到来的战役带给她的感觉。
虽然司徒文晋昨晚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这场战役将会比他们之前经历过的任何战役都简单安稳,但伊斯特却仍然失眠,于是司徒文晋迫于无奈,只好采取某些极端的手段——于是她今早便醒得迟了,醒来的时候,司徒文晋早已前往中控室,只给她留下半屋子的空空荡荡。
然后不知怎的,她脑中便忽然过电影般开始重放,这过去的十二年来,她一次又一次从司徒文晋的世界中转身离开的场景:
四个月前,那场光怪陆离的守岁晚会,在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分;六个月前,那间九层甲板的狭小宿舍,在她噩梦初醒的清晨;六年前,那架满是战火焦痕的飞行甲板,在恍若隔世的一瞬;九年前,那个混乱嘈杂的伦敦酒吧,在罗斯托唇角的一吻;十三年前,那座狂风骤起的高原湖泊之畔,明明爱得如此之深,如此之烈,可她却决然地转身,留下单膝跪地的他,在满是尖利碎石的一片尘埃中,绝望地委顿挣扎。
对于她,在军事法庭上的的那一个孤绝背影就足够令她甚至失去求生的勇气,可她竟却忍心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深深伤害。
提起旧事,他总表现得云淡风轻、大度宽容,可在午夜时分,梦中的他却会将她抱得好紧好紧,紧得她几乎窒息。蹙着眉头,他在她耳边反复喃喃,
“梅,求你,别走。”
正在伊斯特思绪郁结之时,却有飞行甲板的调度总长走上前来拍她的肩膀,
“长官,该是您向指挥官战前报告的时候了。”
伊斯特低头一看腕表,竟已几近迟到。将手中的激光笔放下,她便要匆匆走向电梯,却被调度总长迟疑叫住。
用手指指灰栗兔一侧,那被伊斯特新刻上的铭牌,调度总长尴尬发问,
“……这,您确定?长官?”
伊斯特定睛看时,却见自己适才神游物外之时,用激光笔在崭新铭牌上刻的居然是:327012r.
——编号3270129,伤透人心的混蛋。
待得伊斯特走上七层甲板,果见前来向司徒文晋进行战前报告的各层甲板负责人,已几乎尽数散尽。狭长的走廊尽头,只有军容严整的司徒文晋笔直站立,大概是在等着哪一位不着调的飞行官长。
伊斯特略微整理仪容,向前几步,抬起右手肃然行礼,
“报告长官,二十层甲板整备完毕,听候调遣!”
司徒文晋正色回礼,
“保持战备,等待命令!——伊斯特少校,祝您好运。”
他话语的尾音,已带了隐约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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