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为什么跟疯子似的和老张吵?”夏语墨也不知不觉地把教导主任叫成了“老张”。
陆飞嬉笑着的脸一下又沉了下来,气鼓鼓地靠上了椅背,将整排的脆弱座椅撞得前后震颤。
夏语墨瞧着他孩子气的脸,忍不住想要安慰几句:“你就让她说嘛,又少不了你身上的肉。”
陆飞拿大大的手掌盖住了自己的脸,瓮声瓮气地说:“她赶我走。”
“什么?”
“她叫我赶紧滚回老家。”
“她真这么说?”
“当然没说‘滚’喽,但就这个意思。”陆飞把脸从手掌后露了出来,专注地看着夏语墨的眼睛,一脸严肃地问,“夏语墨,如果我滚了,你会想我吗?”
陆飞的嗓音难得这样小,他的问话在吵吵闹闹的各种领导讲话或同学发言里几乎被淹没,可夏语墨还是听得清楚真切,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不自信的陆飞,他不仅用问号点缀了语气,还用那张俊俏的脸呈上了难得一见的无害表情。
当然会想了——如果这样回答的话,他一定会很高兴吧。就在那一刻,控制陆飞情绪的开关似乎是握在了夏语墨手里。
夏语墨张开了嘴要回答,却见教导主任在远处招手示意她过去。
末了,她留下了一个“嗯”字就跑去了,都没来得及见证陆飞作何表情。
其实,夏语墨最怕当众发言这码事了,虽然她算不得是个胆小得见不了大场面的女孩,但她少了一份表现欲,发言之类的事情落到她肩上就自然成了负担。
她捏着这份稿子坐到了后台,教导主任说只要听到“下面我们有请在本次新世界杯作文大赛中获得一等奖的夏语墨同学为我们带来精彩的演讲”她便要上场。
她一边反复读着那些自己组织的一词一句,一边喘着粗气,只觉得自己的口腔和喉咙都快要被灼干。
“诚信是做人之本……人无信而不立……在古代……新加坡有一条法律……如果我们不得不走向一个充满怀疑的世界……如果我们开口前要先斟酌说真话还是假话……如果说谎成了一个民族的习惯……”她读着读着,发现自己手中的纸早就被自己揉捏得皱成一片了。
她摩挲着纸面上的标题——有诚信才会有希望,头一回觉得这番空洞言论可笑至极。
她朝着舞台看去,聚光灯下的主持人和领导老师各个金光闪闪,再偷偷瞄一眼台下,那黑漆漆的人群根本看不清任何一张脸。她想到陆飞正坐在那黑漆漆的一片里,不由得更加紧张了。
她当然会想念这个从小陪着她到大的陆飞了。最想念的大概就是他聒噪的嗓音和语调了吧,也会想念他麦色的皮肤和时喜时嗔的表情,他的气息和温度自然也忘不掉了,所以怎么会不想念呢?
她觉得自己的鼻头微微有些发酸,并不是因为惦念着离别,而仅仅是因为想起了陆飞那张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是否会想他的脸,本该好好嘲笑一番这难得一见的自卑和无助,却不自觉地为他心酸起来。
这一阵难过倒是让紧张之意退却了不少。
耳边只听到一句“下面……精彩的演讲”,夏语墨就被推上了亮得刺眼的舞台。
站在台上看,台下要比刚才在后台瞄到的还要黑,黑得正如看不到前路的未来。
夏语墨将那张揉皱了的纸铺在了煞有其事的发言台上,她一手握着话筒一手紧张地攥着拳头,张嘴说出了自我介绍。
从话筒里传出的自己的声音总要比平时听到的奇怪一些,尤其是那声音夹带着回声从自己的口中,从影院四壁的音响中传回自己的耳朵时,听起来就如同来自陌生人。
就在这安静得慎人的大场子里,夏语墨做了个很有勇气却颇符合她风格的决定——她是个总不按常理出牌的“伪乖小孩”。
大约在念了三分之二的稿子后,她对文章里所引用的发生在别的国家别的人身上的例子做了改动:
诚信的宝贵是毋庸置疑的,但它却又总叫我们喘不过气来。正因为我们一直在标榜它的地位却不能同心协力地去保有它,不能同仇敌忾地去消灭虚伪和掩饰,所以今天我站在这里跟大家谈着“诚信”一点都没有底气,尽管,尽管我的作文得了一等奖。如果做点什么能让我的没底气和不自信有一点点改善的话,我想,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绍最适合不过了。我叫夏语墨,是初三1班的学生,马上就要参加中考了,非常有幸被学校选作推荐生,可以提前参加推荐考,重点高中也许离我更近一点。但我还是一个……一个应该被警告处分的学生,因为我的恶作剧使我们班的牛老师受了伤。而因为我的成绩优秀,因为我是本地学生,因为我被认为更有前途,所以学校选择了包庇我,惩罚与我共同犯了错误的另一位同学,我觉得这对他不公平,所以我选择坦白,并且愿意放弃推荐生资格。
一气呵成之下,她没有半点紧张,却憋不住心头的爽气与亢奋,额上渗出了热滚滚的汗珠。
这场酣畅淋漓的演讲中,她的声音还是那样轻柔,语调依然没有感情起伏,但却字字坚定。
她用了些许刺耳的措辞,都是实话。
原本因为不爱枯燥演讲而渐渐哄闹起来的观众席在她脱了稿子说此番话的时候,瞬间死寂一片。
语文老师总说会写作的孩子心理要比同龄人成熟,但他们也知道大部分拿了奖的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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