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冷如冰,一身华衣锦冠的宇文觉立于沉香阁门外,他似冰山寒玉,矗立不动,只一双犀利的眼眸带着威严怒色盯看着擅自揣测宇文家族家事的独孤颎。
阁楼灯窗点缀梅香庭院,香味轻浅,光辉黯淡,似有一层朦胧银纱阻隔在三人间。伽罗与独孤颎看不清宇文觉面容上是何神情,但能想到的应是怒意满满。宇文觉身后未跟随执灯奴仆,他亦看不清伽罗知晓实情后面容上是何种神态,只听得二人问礼自己的声音都带着冰冷的僵硬。
须臾,宇文觉跨大了步子,走上前扶起伽罗。伽罗瞧出,独孤颎面容上的冰冷是寒风入侵所致,而宇文觉面容上的冰冷却是由内散至外,威仪凛凛外是不可近身的冷意。伽罗借着宇文觉臂弯的力量起身,宇文觉盯看着独孤颎的双眸怒意未退,冷意骤增,“伽罗早就同我讲过,满腹才学的你是如何神机妙算,看来也不过如此!紧靠一些小聪慧便敢妄断朝堂之事!”
独孤颎清癯之身却有山势峻拔姿态,他秀眼微睁,清眉高举,嘴角逝去一抹晦涩难懂的笑意。伽罗来回环顾着宇文觉与独孤颎二人,若宇文觉想发难独孤颎随便一个由头即可。她屈了屈僵硬的膝盖,嗔怪宇文觉道:“觉哥哥,都怪你,阿母在罚我跪,你却把我扶了起来。”
宇文觉眸光从独孤颎身上移开,盯看着面带一层薄冰渣的伽罗,神色未改,口气却带了疼惜,“我来沉香阁之前已经去了夫人那里,为你求过情了。”
独孤颎枉议朝堂政事并无甚紧要,但他揣测大冢宰宇文泰命数不久矣;仅这一事,传至旁人耳中,便会招来杀身之祸,更有可能连罪其家族亲眷。
关乎独孤颎的身家性命,伽罗已顾不得同自己阿母赌气,她指了指自己麻木的双膝,双眸闪着神采看向宇文觉。“觉哥哥,我双腿和双脚皆麻木地动弹不得了。”
宇文觉一目便知晓伽罗何意,自小出去游玩,她倦懒了,便用这种眸光瞧着自己,想让自己背她代为行走。宇文觉看着独孤伽罗宠溺地笑了笑,屈膝蹲了下去,伽罗动作迟缓着伏于宇文觉背上,挥手示意独孤颎起身离开沉香阁。
独孤颎眸光还未从伽罗挥动的手上移开,背着伽罗起立的宇文觉看着他淡然处之的面容道:“七女郎未完成的惩戒便由你代她受之,你方才一番言谈,本世子只当作你头脑昏热的胡言乱语。何时你头脑冷静了下来,何时再离开沉香阁!”
伽罗刚要开口为独孤颎说话,宇文觉侧首劝她道:“我如此做已是看在你的情分上,你若再为他求情,那我只能把他交由长安郡公独孤善处置了。”
伽罗立即紧闭双唇,冲宇文觉摇了摇头。宇文觉背着她朝屋子里走去,眉头却紧拧在了一处,独孤颎所言句句非虚。虽言语上犯了大忌,但他不能因此杀戮了一个人才,又不能放任他不闻不问,只能小惩大诫以示宇文家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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