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信在关门的一刹那一掌拍于汉榻的短案几上,愤懑道:“黑獭,你欺人太甚!”
坐于独孤信左手边首个的李弼从独孤信手中接过了纸条,不免惊诧着传给了侯莫陈崇。
待众人都看毕后,满座哗然,一时愤恨之语四起。
李弼比宇文泰及独孤信皆年长十余岁,家族比不得独孤信尊贵,一直以独孤信为尊,今日见得独孤信官爵在自己之下,不免也替独孤信不公起来。
“黑獭作此番安排,实为离间你我啊!”
侯莫陈崇为众人中年岁最小者,尚四十余岁,说话向来思虑不缜密,“赵贵能位列三公之一,还不是当年贺拔岳将军死后,在独孤公未赶到之时,率先拥立了黑獭为义军首领。若独孤公及时赶到,哪里还有他黑獭的事!”
二人气急之下,皆开始直呼宇文泰小名“黑獭”。
杨忠颇为冷静沉着,“此番安排怕是于谨大将军所谋划,以他之尊,这六官中的三公,除了宇文大冢宰,便只能是独孤公与他了。宇文大冢宰敢如此安排,于谨大将军定然事前便知晓。”
独孤信颔首道:“普六茹忠所言正是,若于谨位列三公,而本公却不在三公之列,那便有理由责问黑獭。可于谨亦不在三公之列,那本公便无了理由责难黑獭。”
韦孝宽摸着下巴思索道:“赵贵那小儿向来亲近宇文大冢宰,此番虽有三公之名,怕是权力之实仍旧握在宇文大冢宰之手。”
李弼有些愤愤不平,“当初,独孤公舍家弃子地追随孝武皇帝来到关中,不曾想黑獭为了掌控皇权,竟鸩毒了孝武皇帝,立了一个受他掌控的傀儡皇帝。独孤公见他有平定天下的雄才大略方率你我等归顺他黑獭,可他后来又是如何对独孤公的。”
杨忠接着李弼的话道:“永熙三年,齐国荆州刺史辛纂占据穰城,我同独孤公率小众兵将奉命征讨,以少胜多。战后固守穰城,却未料齐国大军压境来犯,而我国援兵却迟迟不到,我与独孤公只好败逃梁国苟且安生。当文昭皇帝救我与独孤公出梁国时,梁国武皇帝曾问独孤公,此番归去是去齐国寻妻儿父母,还是到魏国继续效忠。独孤公未曾有一丝犹豫,便答道‘侍奉君主,并无二心!’”
侯莫陈崇被二人的言语激怒地越发口无遮拦,“这魏国的天下他黑獭管得,独孤公怎就管不得。独孤公仁义礼信兼备,定能让魏国的百姓过上太平日子。这些百姓早就被战乱的祸患弄得如惊弓之鸟,无心管这天下是谁的天下,只要能让他们过上安稳日子,就是明主。谁管皇帝是宇文家族,还是独孤家族,咱们昔日可都曾是贺拔岳将军的手下,有甚区别!独孤公,我手下有忠于我的府兵四万,我兄长侯莫陈顺乃是荆州刺史,督管山南道五十二州诸军事,手下能调集八万兵马。只需独孤公一言,我侯莫陈家族兄弟二人誓死效忠独孤公!”
韦孝宽也紧跟着侯莫陈崇表明了自己的兵马,“玉璧有忠于我的兵马八万,我连夜令我儿韦谌回去调兵!”
伽罗愕然,捂住嘴巴方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听得唯有杨忠和李弼尚维持着冷静,二人并未跟随侯莫陈崇与韦孝宽表明自己所拥的兵马。
伽罗昔日从阿父处听闻过当朝各将领的兵马数,常年征战四方的杨忠是十二大将军中兵权最高者,手中可调动的兵马多达十余万。李弼几个儿子也镇守各处,能调遣的兵马与杨忠不相上下。
独孤信手中也掌管着数万兵马的兵符,加之几位儿子所管辖之地的兵马,那魏国一多半的兵马都可供他驱使。其余的兵马,由于谨、赵贵、宇文泰分管着,不论于谨、赵贵相帮宇文家与否,独孤信的胜算已占了多半。
宇文泰没有皇帝之名,更无法把魏国八大柱国大将军与十二大将军的兵马尽收于手中。十余将军中,多数人都曾是起义军首领贺拔岳的旧部,有些人的军功比之宇文泰多之又多。
当年贺拔岳被高欢害死后,正群龙无首之际,赵贵等人推举了宇文泰为首领。曾是鲜卑贵族的独孤信赶到时,宇文泰已掌管了贺拔岳的印绶;无力回天之下,独孤信亦认为宇文泰是个将领之才,遂率领忠于自己的那些部下听命于宇文泰。
独孤信与宇文泰虽然从小一处长大,但独孤家族是鲜卑贵族,在鲜卑人中有着尊贵的地位,而宇文家族籍籍无名,凭宇文泰的崛起,方有了如今的地位。
但直到如今,宇文泰都忌惮着在众将领、百姓心中地位根深蒂固、权高势大的独孤信。恐独孤信若生取代之心,那宇文家族必败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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